哪知此言甫一脫口,桑夫人即刻蛾眉倒豎,憤懣之情溢於言表。
五夫人自也掛不住臉麵,但礙於身份,終究未曾破顏厲聲相向。
即便如此,也是撕破臉了的,五夫人直接下了逐客令,當即就去上房請了對牌說明日一早歸還,若非府中有夜禁不得外出的嚴規,九疑母女倆此刻已不在俞府了。
隻這話,五夫人自不會與俞十三講,隻輕描淡寫地說是桑夫人自請離府。
現在想想真是不該,再如何也不該下逐客令使得事情毫無轉圜。
彼時她還在心底盤算,若俞修真對九疑有意,或許會主動提及此事。若不然,便隻能過些時日回府一趟請父親出麵,將九疑要來五房讓俞十三收收心也好。
於她而言,無論九疑是入四房還是五房,都是有利的。
既然話已出口,且先讓九疑那丫頭回去吧,五夫人想。
俞十三自回來便直奔主屋,乍然聽見九疑要離開,他心下猶如被利箭穿刺,陡然間一陣緊縮。
他不待多想便躬身屈膝,雙手緊緊握住五夫人的手,那力道之大似要將滿腔焦灼傾注其中。
他眉宇緊鎖,嘴唇微顫,聲音更是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顫抖“母親不可,母親必得將九疑妹妹留下,萬不能讓九疑妹妹就此離去。”
俞十三邊說邊用力咽下一口唾沫,試圖平複自己紊亂的心緒,可這個消息實令人難以接受,更關鍵的是在孫六眼中九疑早晚是他的人,若突然生了變故
五夫人凝眸觀瞧,原本在心中費力穩住的波瀾,此刻又被俞十三這一番懇切至極的話語所牽動。
雖一直以來都以九疑為砥礪督促他好好讀書,自家兒郎瞧著也的確比以往用功,但她更明白的是,個人感受遠比不上五房的整體利益。
隻要九疑能入四房,待四房將來掌了權,怎麼也要顧念這層關係拉拔五房一把,她的健兒決不能像他爹一樣考了半生仍是秀才。
“不過一個女子,像什麼樣子。”言語間已躬身去扶俞十三。
俞十三斂息恭順,順著五夫人的手徐徐起身,雖未續言懇求,然而那眼神卻翻湧不息,其中蘊含著滿滿的執拗期盼,欲說還休,難以遮掩。
須臾,他喉頭微顫,低喚一聲“母親”
五夫人輕拍他的手背,微歎了口氣,柔聲道“知曉了,我兒。你四姨母此刻正心緒不寧,聽不得勸解,且讓她們母女先回去,待時日合適,我去尋你外祖說說這事,終究會有妥善安排。”
見俞十三麵上已難掩喜色,五夫人正要繼續言說,卻被他急切打斷“母親放心,下回院試兒定能考中,不僅如此,更要一鼓作氣通過鄉試、會試、殿試,給母親掙個誥命回來!”
五夫人心頭一暖,麵露欣慰,隻覺這孩子已非吳下阿蒙,不僅誌氣昂揚,更是胸懷壯誌。
她的笑容僅在麵上維持了幾息便收斂起來,她心頭一緊,思及若九疑最終入的是四房,自家兒郎會否因此心緒波動,影響前程。
為防微杜漸,得提前覓一位容貌不遜於九疑的女子,以免家宅因兒女情長而起鬩牆之爭,汙了門楣清譽。
俞十三並未過多停留,隻說要回去好好讀書。
甫一出門,仿佛被無形之力牽引,他的目光瞬時流轉至九疑所居方向。
俞十三隻覺腳下似有千鈞之重又似輕若鴻毛,不自主地便朝著那方向邁出了步伐。
東廂房門窗緊閉,其上所映射出的那一抹暖黃光暈並不奪目,卻猶如皎潔月華輕柔地灑落於窗欞之上,又似搖曳的燭火在靜謐中舞動光影,朦朧而引人遐思。
他輕叩門扉,觸手之處仿佛尚能感知到九疑指尖溫潤之氣,絲絲縷縷,猶存餘溫。
門內悄然無聲,唯有那縷暖黃光影在門縫間若隱若現,他順著那縷光影窺去,想著九疑或許正在房內獨坐,或是穿針引線,或是對鏡貼花黃,又或是靜心閱讀。
然而,儘管他順著那縷暖黃光影仔細窺探,卻並未能從門縫的間隙中捕捉到九疑的一絲蹤跡。
屏息靜聽之下,也未能聽到任何從房內傳出的聲響。
他深吸一口氣,再度輕叩房門,伴隨著門後的靜默,他的心跳聲愈發響亮。
直到一個宛如嫩芽破殼般清脆悅耳的聲音悄然在他身旁響起,他才猛然回神。
那小丫鬟輕步近前,先是以一種端莊而恭謹的語氣喚了一聲“十三公子”,稍作停頓後,才繼續開口。
“桑姑娘剛剛外出,說是尚未尋得失落的耳墜子,此刻正打算再去探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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