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進的宅院並無難搜之秘,然而,卻未尋到鄭無的身影。
隨著俞修一行人闖入帶來的波瀾,鄭家上下也漸漸察覺來者不善。
俞修不與眾人多作口舌之爭,徑直遵照祖父之命,將鄭家上下悉數帶走。
算上仆婢,攏共不到十人。
行至宅邸門口,俞修揮手示意眾人安靜。
環顧周遭,但見四下寂寥無聲,唯有夜風輕輕摩挲樹葉發出沙沙細語和遠處偶爾傳來的犬吠。
而鄭無,此刻尚未出城,正歇在一間略顯簡陋的客棧之內。
離開之前,鄭無心中已有計量,他要前往襄陽府光化縣尋訪一人。
此人是昔日父親延請教習武藝的先生陳貫,不幸的是家中突逢巨變,自此再未與其相見。
然而,他當初去教坊司蹲守時,曾於教坊司外瞥見過一背影,即便隻是一瞬,也能辨識出那人是陳貫。
想是陳貫已然歸鄉,因此決定前往襄陽府碰一碰,他一定什麼都知道。
他不知俞家何時會尋來,故而根本沒想過要去衙門以鄭無的身份辦理路引,若是夜行晝伏,由小道穿行避開關卡,未必不能抵達襄陽府。
但,總得尋到一個新身份。
隨著夜越來越深,原本遮蔽月華的黑雲悄然散逸,一輪皎潔明月重展清輝,灑滿大地,其光柔和而不奪目,照亮了去途。
俞修攜鄭家眾人回返俞府時夜已過半,他將消息傳至內院上房,祖父傳話說要親自過來主審。
這也在俞修意料之中,畢竟人多眼雜,將這麼多外人帶入內宅確有諸多不便。
當廳堂之中燈火通明,俞老爺在眾人的扶持下被抬至正座。
而此刻,俞修遵從祖父之意,隻留下自己、鄭秋域以及幾位長隨在場。
目睹此情此景,俞修內心揣摩著祖父此舉是欲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抑或是另有深意未露。
鄭秋域一見到俞老爺,兩腿不由自主地抖起來,此前他正睡的香,忽聞院內一陣喧鬨,尚未來得及整理衣衫便被匆匆帶來此處。
雖不是頭一回來這,卻是第一回以這樣的方式過來。
鄭秋域定了定神,喉頭輕咳一聲,恭恭敬敬向著俞老爺一揖到底。
“賢侄,老夫待你不薄,為何要支使你那外甥致我兒於死地。”
話音剛落,俞老爺便劇烈咳嗽起來,而鄭秋域的雙腿更是抖得如同篩糠一般,心中暗忖是否聽錯了話,外甥?哪個外甥?
很快便反應過來,說的是鄭無。
隻他覺得,鄭無那小子才多大點,怎會有能力置俞三爺於死地?
午間時分,俞家三爺暴斃的消息已在城中迅速流傳開來,鄭秋域自然也有所耳聞,他還打算好好歇息一番,待天明再前往俞府吊唁。
然而,此刻麵對俞老爺的質詢,他心中湧起無數疑惑與驚愕,無法相信鄭無真能釀成這般慘劇。
鄭秋域一時愕然無語,心緒紛亂,難以置信,“怎麼可能?!”他喃喃自語,思緒如麻纏繞,直至雙腿無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全身虛脫。
隨著俞老爺那陣壓抑不住的咳嗽聲再度傳來耳畔,鄭秋域方從恍惚中驚醒,掙紮著膝行至俞老爺跟前,顫聲道“世伯您定是有所誤會,鄭無年僅十二,尚在稚齡,如何能做出如此駭人之事。”
他心裡很清楚,這個指控對於他們鄭家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絕不能認,若真是鄭無所為,那就隻能
俞老爺強忍悲痛,儘力讓語氣顯得平和穩定,“家中仆役皆目睹在案,此事鐵證如山,還望賢侄儘早交出那人以正視聽。”
經過一番詳儘查探,眾人仍然不確定鄭無究竟是從何處逃離日夜有人值守的俞府的。
聽聞俞老爺話語中的暗示,鄭秋域心頭再起波瀾,不禁失聲道“您的意思是鄭無已經逃走了?”
此刻的鄭秋域,猶如溺水之人抓不到救命稻草,萬分驚愕與焦急。
他瞪大了眼睛,滿麵漲紅地辯解道“世伯,世伯,小侄確確實實對此事一無所知,更未曾指使任何人行事,小侄萬不敢欺瞞您啊”
俞老爺則緊盯著鄭秋域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變化,儘管情緒激動,但觀其神色,並不似偽裝作態,令人心生疑竇卻又難以斷定真相究竟如何。
當年鄭秋域前來府邸懇求庇護之際,俞老爺雖口頭允諾接納,但秉持審慎之念,暗中遣人核實鄭秋域所述是否屬實。
他憶起當時將此事交付於三子查探詳情,細枝末節已記不清,隻記得老三說確有其事。
“鄭無可是你親外甥,除了你鄭家這門親戚,他還能夠投靠何方?如今你說自己一無所知,豈非過於牽強?”
眼見鄭秋域的眼神閃爍躲閃,俞老爺愈發懷疑這其中是否隱藏著什麼內情,於是又道“當初你求上門來,老夫念在與你父親的交情當下便應了,你竟是如此回饋老夫的!”
言至此,眼中已朦朧起來,倒不是刻意做給鄭秋域看,而是真真切切地因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而淚目。
他強抑心中翻湧的情感,聲音略帶哽咽道“鄭秋域,你若將人交出來,老夫可以念在與你父親的交情上對除鄭無以外的其他人網開一麵,若”
未待俞老爺的話語落地,鄭秋域內心的防線已徹底崩塌。
“世伯,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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