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疑搖頭,神色依舊淡然,就連六娘都能想到俞老夫人會難為她,可見聞十七娘已是不顧吃相。
“倒也不算為難,就是總提及何時有孕之類的話,常拿一些補藥、滋補的膳食方子給我。”不僅如此,還時不時地提及納妾一事,但隻是隱晦地暗示。
“依我看,祖母也是太心急了,你與十二哥才圓房多久啊。”六娘微微嘟起嘴,眉頭輕皺,眼神中帶著些許不滿與擔憂。
六娘說的也是實話,但最要緊的是,俞十三與聞十七娘成婚不過幾月就有了好消息,俞修與俞十三又年歲相當,俞老夫人自是心急如焚。
九疑聽聞六娘的話,嗔怪地看了六娘一眼,抬手點了點六娘的額頭,說道“姑娘家家地怎地不害臊,這種事哪能這般直白地說出口。”
六娘被九疑一點,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我這不是為你鳴不平嘛。”
說罷,便緊挽著九疑的胳膊,頭也湊了過去,小貓兒一般。
“還說我呢,你的婚事也不知何時才能定下,三伯母這是要為你挑個怎樣的如意郎君啊。”九疑說著,眼神裡帶著一絲調笑,捏了捏六娘的臉頰。
六娘的臉瞬間紅了起來,她害羞地低下頭,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嬌嗔道“你就彆打趣我了,我還想多陪陪母親和姐妹們呢。”
說到這,六娘絞衣角的動作頓了頓,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絲猶豫,道“母親說聞家七哥的夫人三日前難產而亡,留下了一子一女。”
九疑瞬間就明白了六娘的意思,她驚愕無比,隨即略帶急切地問道“三伯母肯麼,你肯麼?”
九疑就這樣盯著六娘,眉頭擰作一團,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
六娘咬了咬嘴唇,眼神有些躲閃,她輕歎了口氣,說道“我也不知母親的想法,隻是這聞家七哥的情況,我我心裡有些害怕。”
九疑怔怔地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那聞七夫人,想必也曾與夫君琴瑟和鳴,懷著滿心的期待迎接新生命的降臨,卻不想竟遭遇如此厄運。而聞七,這麼快就有了續弦的可能。
女人為男人孕育子女,拚上性命,屍骨未寒,男人卻可另覓新歡,好似女人的犧牲在這宅院中,輕易便可被略過。
如此涼薄之人,怎配得上六娘。
許久,九疑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苦澀“三伯母若是真有此打算,定要好好思量,你自己也得好好思量。”
六娘微微點頭,道“我明白,隻是這婚姻大事,終究還是由不得我做主。”
九疑垂首不語,為何女子的一生,總是要被他人左右。
她就是不想為俞修納妾,可若不納,便是忤逆尊長,在這俞家,她又能有多少反抗的餘地。
翌日,九疑便與俞修說起此事。
“聞七之事,我亦有所耳聞。三伯母這般考量,是有其道理在的,聞家在昆山的地位舉足輕重,聞七又年少得誌,於旁人看來,這門親事自是門當戶對。”俞修一邊說著,一邊將九疑的手攏在掌心。
“當年三伯母本就存了與聞家結親的想法,是因為三伯父才耽擱了。如今聞七有了舉人的功名,與從前更是不同了,即便是續弦,這門婚事也是良配。”俞修說話時聲音依舊平緩。
“三伯母就不考慮六娘嫁過去之後的日子麼,聞七如此涼薄,當真會對六娘好麼,他的妻子才剛剛難產離世,屍骨未寒,他便要續弦,這樣的人,如何能托付終身。”九疑說道。
九疑不是不明白俞修所言,但三伯母曾對她諄諄教導,對六娘這個唯一的女兒更是疼愛有加,她總覺得三伯母不至於將利益放在首位。
“這件事你我都做不得主。”俞修輕輕將九疑攬入懷中,吻了吻她耳側的軟肉,又道,“我曉得你是擔心六娘,可兩姓聯姻之事,背後牽扯諸多,並非我們一眼所見那般簡單。”
九疑不再與俞修談論此事,他說的對,這件事他們做不得主。
次日,九疑從上房出來後,直奔四夫人院兒裡。
過了許久,四夫人終於從俞老夫人處回來。她剛踏入院門,就嗅到一陣飯香,九疑已張羅好了午飯。
九疑與四夫人相對而坐,開始用飯。
她不時抬眼看向四夫人,卻見四夫人眉眼間滿是疲憊之色。
四夫人平日裡行事聰慧練達,言語間亦透著不凡的睿智,在俞老夫人麵前卻謹小慎微,甚至被這般拿捏。
大抵這就是世人所言的“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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