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這幾日睡多了,傷口又痛,到了晚上,景言君無法入睡。
除去外傷,她的右小腿因撞到岩石,骨折了。
腿上有傷,人又走不了,景言君隻能躺在床上。
她沒睡,水喬幽也沒睡,就坐在桌邊看著油燈發呆。
景言君醒了一日,水喬幽沒問過她半個字,為何會弄成這樣。
水喬幽對這些,看著一點都不好奇。
景言君自己也不是很想說那些,她不問,她反倒覺得很好。
就是,水喬幽這裡連本打發時間的書都沒有,她這人又一向話少,倆人就這樣乾坐著,景言君覺得實在是太無聊了。
坐了許久,景言君忍不住出聲,“阿喬。”
水喬幽看過去。
景言君直視她,“你為何要救我?”
水喬幽反應緩慢,像是沒理解,她為何這麼問。
景言君垂眸,換了個問題,“阿喬,有沒有人和你說過,路邊的人,不可撿。”
現在,肯定很多人在找她。找不到她的屍體,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說不定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找到這裡。
阿喬,是個好人,不應受她牽累。
水喬幽有仔細回想了一下,“沒有。”
“……”景言君還是沒有辦法習慣她這種又呆又正經的語氣,嘴角發出一聲輕笑,“阿喬,路邊的人,不能撿。”
水喬幽隔著夜色看了她須臾,認真回道“你不是我在路邊撿的。”
情緒有些低落的景言君一愣。
水喬幽繼續道“你是天上掉的。”
小小的房間裡安靜了許久,景言君和她對望著,再次笑出聲來。
水喬幽住的地方簡陋,隻有一張小床。小床讓給了景言君,她就坐在桌邊趴著睡。
早上她醒來,景言君睡得正好。
她洗漱完後,先去給景言君煎好了藥,又給她熬了碗粥。
一切弄好,景言君還沒醒。
她安排好一切,出門采藥。
水喬幽在那日挖筍的山上花了半個時辰,找齊了需要的藥,還想挖兩根筍,看到山下有不少人影晃動。
他們看上去,像是在找什麼。
水喬幽站得高,山下植被茂密,他們沒有注意到她。
在上麵站了會,水喬幽放棄了挖筍,離開了那處,直接回家。
回去的時候,景言君已經醒來,藥和粥也都喝了。
看到她回來,臉上消了腫的小姑娘展出一個笑容,“阿喬,你回來了。”
水喬幽望見了那笑容下慢慢褪去的緊張,輕聲回道“嗯。”
她將平日裡要用的工具收拾了一下,又收拾了幾件衣服,一起放進背簍。
她背上背簍走向床邊,告訴景言君,“天晴了,我要去山中做事,這幾日不會回來住,你隨我一起去。”
行動不便的景言君似乎不能拒絕。
水喬幽上前直接將她橫抱了起來,沒有一點吃力。
景言君神情怔住,愣愣地看著她。
水喬幽抱著她往外走,“怎麼了?”
“……第一次被姑娘抱。”
水喬幽一心注意著腳下的路,“那你是想自己走?”
景言君低頭看向自己的腿,“不想。”
水喬幽鑿刻的佛像在大山深處,離她住的地方還有一炷香的路程。
那裡位置偏僻,若不是倆人是一起蹲過大獄的交情,景言君望著沿途的風景,都要懷疑水喬幽是不是想把她賣到哪個犄角旮旯去。那鬼地方,一般人走一遍,估計是記不住的。
佛像占據整麵山壁,身高十丈不止,已經初見雛形。
景言君以為水喬幽住的地方,在佛像附近。
水喬幽卻抱著她直接飛身踏上了佛像。
原來,佛像右邊肩膀後麵有個隱蔽的山洞,容納她們二人,綽綽有餘。
從下麵看,根本看不到山洞,是個適合隱居避世的好地方。
景言君在這邊休養了七日,身上的傷好了一些。
水喬幽閒下來時,會去山裡采點藥,留下景言君需要的之後,剩下的就拿著去鎮上藥鋪換錢,再用換來的錢給後者買其他藥和她們日常生活所需物什。
這七日裡,她沒帶景言君進鎮看大夫,也沒請大夫上門,都是她自己給景言君換藥把脈。
第八日,水喬幽從鎮上買藥回來,就開始給景言君煎藥。
藥還沒煎好,天上下起了雨。
將藥端給景言君時,外麵的雨愈發大了。
水喬幽無法出去做事,在洞口坐了下來,盯著雨水發呆。
藥還很燙,景言君端著藥沒喝,同她一起看著外麵的雨。
看了一會,景言君出聲,“阿喬,你無聊嗎?”
水喬幽目光未動,“不無聊。”
“我有點無聊。”景言君手指在粗糙的陶碗上來回,“近日,外麵可有什麼趣事?”
水喬幽偏過視線,“你想聽什麼?”
景言君張嘴,“……”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聽什麼。
“隨便。”
水喬幽瞧向她手裡的藥,“藥涼了,會更苦。”
景言君低頭,藥的確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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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一息,抬手一口喝完。
這時,水喬幽回應了她所問的,“外麵都在說淮、雍兩國的戰事。”
景言君碗都沒放,目光鎖住她。
水喬幽目光透過雨幕,“兩國交鋒數次,目前為止,淮國還沒贏過一仗。”
景言君眼裡的光灰暗了些。
她等著她的後續,水喬幽卻不再說了。
她主動問道“還有嗎?”
“沒有了。”
自從雍國伐淮,淮國一仗未贏,外麵說來說去,總結起來也就是這兩句。
“……有沒有……”
景言君說了三個字,又不說了。
“什麼?”
景言君扯了一個淺笑,“沒什麼。”
沒等水喬幽再說什麼,她自己換了個問題,“我們還要在這裡住多久?”
她看向外麵,視線被大佛的胳膊擋住。
“雖然這地方,挺有話本子中那種高人隱世而居的趣味,但這畢竟是在佛祖身體裡,我們一直在這住著,佛祖會不會怪罪我們?”
水喬幽也看了外麵一眼,慢聲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佛家素來講普渡眾生,慈悲為懷,他們不會這般狹隘的。”
景言君深感震撼,這佛語還可如此理解?
這雨一直下到了晚上,景言君覺得下午那碗藥的苦味還在嘴裡,水喬幽就又給她端來了一碗新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些日子的藥比她以往喝過的藥都苦。
難道藥裡有黃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