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秋想起先前在臨淵城外時,她當時居然騙過了自己。
說起來那還是他第一次失手。
既然她自己要找死,打上一架也挺好的。
他穩穩立在原地,等到浮生離他隻有一尺遠時,才揮動手中鐵釺抵擋。
今日水喬幽未受重傷,這一擊過來,比上次要有壓力。
兵器相撞,發出嗡鳴聲。
夙秋虎口傳來微微的麻意。
這反而讓他覺得更有意思,擋開浮生後,第二招不再保留。
其他人在旁觀戰,負責擋住水喬幽其他去路,不去插手。
兩人身影越來越快,眨眼之間,兩人便交手了十來招。
漸漸的,旁人開始看不清他們的動作。
震驚之餘,紛紛猜測,一時之內,他們二人恐怕難以分出勝負。
恰在這時,水喬幽被夙秋踢到腿,下盤不穩,往後退了幾步。
夙秋乘勝追擊,鐵釺橫掃過去。
水喬幽有一瞬間的愕然,低頭躲過。
腿上痛感還未減輕,有些不得力,後退時踩到一塊凸出的石頭。
夙秋已經回招,再次朝她攻了過來。
她揮動浮生去擋,手臂被震得發麻,整個人受到力道反彈,腳下不穩,直直朝身後懸崖倒栽下去。
夙秋沒料到這幕,快速上前伸手去拉她。
儘管他反應已經很快,手卻隻是碰到了她的衣袖,看著她臉上閃過驚慌,急速掉了下去。
好一會過後,懸崖下麵隱隱傳來重物墜落的聲音。
月色照在近處的崖壁上,顯得崖壁好像都是慘白的。再往下看,隻有清涼的山風和騰起的冷霧,其他的什麼也看不清。
夙秋在原地繼續站了一會,除去風聲,沒再聽到任何聲音傳上來。
他隻好轉身回去複命。
楚默離見夙秋身邊沒有剛剛逃走的人,眼神微動。
又跑了?
夙秋給他見禮,“公子,她掉下懸崖了。”
楚默離眼裡閃過一絲意外,“懸崖?”
夙秋一五一十將剛才的經過儘數告知,同時說出那方懸崖深不見底,暫時無路可以下去。
這山中有不少猛獸,人掉下去,必定屍骨無存。
楚默離聽他講完,默不作聲。
若是沒有以前的事,楚默離知她掉下那方懸崖,必死無疑。
然則,接連兩次,她都死後還生。
他望向她跑走的方向,心裡默念了一遍她報上的姓名。
水喬幽。
同樣的境地,她真的死了?
夙秋垂手站立,不知他的心思,不再多言。
水喬幽從山頂掉下懸崖,夙秋見到的那抹驚慌很快從她眼裡隱去。
整個人沒一會便不再能看清上方的人影,耳朵被風鼓的生疼,眨眼下墜了十來丈,砸在了從陡峭的崖壁橫生出來的大樹上,直接砸斷了一根不小的樹枝。
這一砸也稍微延緩了她下墜的趨勢,她握著浮生的手抬起,努力夠向崖壁。
又落了一丈,浮生碰到了崖壁岩石,在岩石上滑下,力道將岩石刻出了一條長長痕跡。
半山腰上,她終於攀住一塊石頭,暫時穩住身形。
緩氣後,吊在半空中的她,腳踢岩壁,借力而上,落在剛才被她砸斷枝椏的樹上。
她小心退到樹根處,貼著岩壁站著。
一站穩,背上剛才砸在樹枝上的疼痛蔓延到感官,整個後背的骨頭都在叫囂,五臟六腑也像是錯位般的難受。
饒是如此,她眉頭都未皺一點,抬眼望月,思緒開始散開。
當時她睜眼醒來,得知已是百年之後,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
走了多日,看到繁城裡還有一絲熟悉的事物所在,便走了進去。
她原本隻是想停留幾日就走,卻不想因典當一塊玉佩,惹來麻煩。
本就不知去處,索性隨遇而安。
將計就計脫身,奈何又遇變故,得罪安王府。
想到那次變故,她又回想起楚默離向她透露的那些事。
安王府當初托的那趟鏢,是想要除掉各方安插在王府的探子,亦是想要引出那些大鄴遺民。
她對封常的相助,壞了安王的大事,讓自己‘嫌疑’加重。
楚默離改了主意留下她,估計還是不相信她所說,多半是想利用她來再追查此事。
他不相信的原因,並不僅僅是她住進那座彆院、相助封常,還有她手裡的浮生,甚至可能包括她的姓氏。
神哀山地處南方,這些人多年並未有建樹。
楚默離如此在意他們,是因天下四分,他們想要回到的西都卻離青國都城最近?
關於這些人,必定還有事情是他沒同她說的。
現下,她又從他的人手裡護下景言君,無意間再次同他作對。
她身上這‘嫌疑’,必是更難以洗掉了。
水喬幽垂眸看著手裡的浮生,須臾,轉而望向深不見底的崖底。
微微鬆開的手,複又握緊,在心裡低歎一聲。
深夜的月亮,散發清幽的光芒。
她抬頭再次望著頭頂的月亮。
常有文人雅士認為,各處月不同,尤是故鄉明。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她見過很多地方的月亮,發覺這話並不對。
月亮,一直都是那個月亮,從未變過。
隔了一百年的月亮,同過往亦無區彆。
水喬幽立在樹乾上,貼著岩壁站了半個多時辰,才重新踏岩而上。
攀上山頂,先前圍追堵截她的人,已經不在這處。
水喬幽收了浮生,進入林中。
兩日後,她回到自己的住處,周邊沒有陌生麵孔,山中那座佛像周圍,亦沒人盯梢。
楚默離應該是猜到景言君已經回到淮國,並相信她已死,將人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