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有狐百家求！
在這兒做了將近一個月了，掌櫃的對樂遙的表現很滿意，畢竟是個話不多但乾活爽快麻利的幫工，直接提為正式的夥計，晚間留守也是和老夥計一起輪著來，不會再像剛來時一樣統統推給新人做了。
這夜正好是輪到樂遙值夜，又是和劉大趙二一起，樂遙也習慣了和這些夥計的相處模式，抓了把瓜子裝在小碟裡，默不作聲地在桌邊坐下。
晚點睡也好，今天九簫他那樣……樂遙暫時也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能躲一時是一時吧。
樂遙平日裡就不怎麼愛說話，劉大趙二兩個相處久了也知道這點，並不感到意外，一塊兒翹著腿磕著瓜子，聊著這一日招待各地客人時聽到的消息。
“……瘟疫過去以後沒剩多少人了，北狄把邊境幾座城都占了……到今年朝廷才派了霍將軍帶兵，連打了好幾場勝仗，把城池都奪回來了！”
“我也聽說了，是個從西北過來的客商，聽說霍將軍帶兵把北狄王的老巢抄了個底兒朝天，用匣子封了首級送進京城進獻皇上呢！把皇上高興的，當場就封了鎮國公……”
“北狄垮了，咱大周老百姓有好日子過嘍！”
劉大趙二說得高興，舉起陶碗碰杯而飲，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喝酒呢。
樂遙默默聽著他們激動的話語，像是被感染了似的，心裡也湧起些喜悅來。
說起來，現今人界大周朝的這位天子，隱忍多年，還是在先帝去時候打著“清君側”的名義起兵奪位的，和先帝定下的正統太子實力相當，膠著打了好幾年內戰。
至少在樂遙的記憶裡，幼年時哪怕居住在大城雍坊裡，也見過好幾次的亂兵軍士和流民災民入城。
後來也不知這些上層人物怎麼運作傾軋的，總之是先太子“病逝”，當今登鼎九五。
幾年內戰國力衰退，塞外蠻族北狄倒是養精蓄銳，乘機掠奪侵占了不少城池。
天子也算得上是有為明君，幾年間暗中厲兵秣馬，終於一戰定乾坤，肅清海外，天下一統，往後這人間的大周朝，應當是要越來越好了。
樂遙雖是妖，但自幼住在人界，早已把自己當作此間人了，聽聞這等消息，自然也是高興的，不覺也是笑了。
“哎呦！”劉大拍了拍樂遙肩膀，把樂遙嚇了一跳。
“你就該多笑笑，笑起來好看。”劉大朝樂遙比劃著大拇指，趙二也是連連點頭感歎“是啊，我都看呆了。”
樂遙不知該說什麼，看看見了底的碟子，起身又抓了一捧瓜子來。
劉大掃一掃被瓜子皮覆蓋的桌麵，還有些感慨“還好你隻在後廚乾活，若是在前頭招待客人，指不定被什麼大人大老爺看上，那些權勢大的，想逃都難！”
樂遙摸了摸臉頰，嘴唇顫了顫，還是沒說出話來。那些赤裸裸的欲望，那些惡心肮臟的惡意……
“不過你哥哥倒是心疼你，一有空就溜進來幫你乾活兒。你是不知道，掌櫃的好幾次想叫你出去傳菜迎客，都是你哥哥擋下來的。唉，上次吳小輝那事兒，也是想幫你出頭的不是？我怎麼就沒這麼個好哥哥。”
樂遙啞然，胡九簫對他好，他是知道的，可是……他怎麼有資格回應他……眼眸愈發黯淡，隻是還有外人在，勉強撐著笑容點了點頭，含糊地應著。
趙二捏了顆瓜子磕開了“南蔭柳家的老爺，燒死的那個，你們還記得嗎？”
“記得，怎麼了？”劉大抓著瓜子，一聽像是又有大消息，興致一下起來了。樂遙聽到南蔭柳家，心裡猛地一跳，強掩緊張也盯著趙二看。
“我聽人說的，柳家本來就懷疑有家賊勾結匪徒害死了家主，為這事還報了官，鬨得越來越大。後來有兩個道長路過南蔭，聽說了這事兒後到柳家去，現場作法查探，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劉大興致勃勃，完全被引起了好奇心。樂遙則是越來越不安，眼皮子跳了一下。
“火場有妖物施妖法的痕跡！”趙二一拍桌子，樂遙的心裡也狠狠跳了一下，麵色慘白地看著趙二，耳邊聽著他唾沫橫飛的激動話音“這下可了不得了！家主被妖物害死，哪能善罷甘休？柳家又有錢，大把銀子砸下去，縣太爺都站到他家那邊去了，供著兩位道長追尋妖物痕跡，這會兒都查到咱平安鎮來了，聽說這會兒正在縣太爺府上商討呢！”
“唔，縣太爺中午不是還在我們這兒訂了頓飯？”
“對啊，我看就是招待兩位道長的，還是胡二和他哥哥去送的，是吧？”趙二捅了捅樂遙的胳膊，樂遙呆愣一下，連忙點頭。
胡二……當時隻為兄弟相稱方便，可現下樂遙一遍遍默念著這個稱呼，心底好像被燙了一下。
回過神來，樂遙連忙把注意力移到要緊事上來“他們商討出什麼結果？要怎麼捉妖物啊？”
“誰知道呢？應該和捉逃犯差不多吧？發個通緝令？”
“那妖物要是被抓到，會怎麼處理啊？”
“……會被處死吧，殺人還要償命。以前幾個妖族殺人的案子，那些妖都被問斬償命了。”
樂遙一時默然，後背上滲出一層薄汗，心驚不已。若是九簫被抓到了……
“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累了？”劉大瞥見樂遙慘白的臉色，忍不住問了一句。
樂遙微驚，不意自己露出破綻，驚慌否認反倒惹人懷疑，便就坡下驢笑著說道“是有點累，忙了一天。”
劉大起身走到分隔開前堂和後廚的布簾前，掀開往外頭看了一眼，回身道“快了，就剩最後一桌客人了。”
趙二嗑瓜子磕得嘴唇發乾，倒了半碗水一氣灌下肚去，滿足地歎了口氣，又聲討起彌勒佛掌櫃來了“掌櫃的也是，一定要後廚值班留守，早點走還扣月錢……”
“就是，那麼點月錢，還兩年沒漲過了……”劉大對此深有同感，一起加入了聲討的行列。
樂遙心裡有事，勉強應和著含糊說了幾句，其實連他們在說什麼都沒進過心裡。
那兩個客人，九簫說是追殺他的仇人……可是又和官府勾結在一起，名頭上就壓不過……
“……六王也倒了？死了嗎？”
“也死了，被他弟弟親手掏出的妖丹，唉，你說這些貴人，都是兄弟骨肉，怎麼就下得去手呢。”
“還不是惦記那個位置。說起來，這都死了幾個了？”
“五個吧。三王沒動過手，隻是做了個閒散親王。其他的都瘋了一樣奪位，聽說還有一個最小的嫡子失蹤了，天知道是不是他哥哥們做的。”
“唉……”劉大搖著頭歎息，麵上卻滿是得意和高興，“咱大周好起來了，他們妖界還在動亂，往後可要被咱們甩下一大截！”
“誰說不是呢？”趙二也笑得暢快，“聽說虎族的兩個嫡子也在內鬥……”
樂遙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心不在焉地附和兩句，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兩個道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