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倘若聖上有恙,元家滿門忠骨,自己定會拚死護佑聖上的。
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可以像個物件一樣,隨時被人拿去,當一個定心的秤砣,這跟賣身有什麼區彆?
“反正我絕不娶公主!你們誰愛娶誰娶!”
他賭氣地往門檻上一坐,一張臉鼓成一個氣包子。
可這包子還沒成什麼氣候,卻被人從後頭踹了一腳屁股。
鎮南王沉著一張臉,不見一點笑模樣,這人向來吝惜表情,這一回也不例外。
元思遠有些惱,反駁的話幾欲脫口而出,卻聽得親爹先張著嘴。
“還愣著做什麼,不想成婚還不麻利地走,你娘去後院給你收拾了包袱,連夜就走,去尋你姑母姑父去,到了他的地界,朝廷上的人想抓你都抓不著。”
元二郎雙眼淚光閃動,爬起來,挺大個個子,伸出手來就要抱爹,“父王!”
鎮南王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行了行了!快走快走!去後院拿包裹。”
元思遠滿臉帶笑,臉上的酒窩更濃了,在冬日裡恰似春風拂麵,一溜煙地沒了人影。
長宜軒內,元家族中耆老憂心忡忡地看著元二郎遠去的背影,都不禁擔憂起來。
“此舉是否不妥?放走了他,如何跟聖上交代?”
鎮南王看著兒子蹦蹦跳跳猴崽子似的背影,目光悠遠。
“當年苦,何必讓他再吃一次。人隻有一次青春年少,大仁大義想得多了,煎熬也就多了。”
元思遠走的那天傍晚,風雪正盛,顧成澤冒著大雪去城門口送他。
此一彆,山高路遠,元思遠再想回京城不知何年何月。
好友之間,平日裡膩在一處,不知長久的離彆之苦。
皇帝和李氏早年間的事翻出來後,兩人覺得尷尬,這些時日就再沒見過。
此次在城郊的一間客棧裡,外頭狂風呼嘯,兩兩相對,硬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了。
元思遠覺得鼻尖發酸,他跟顧成澤做朋友好些年了,天底下沒人比他更明白他的苦。
自己走了,顧成澤身邊就少了一個最最知心的人。
顧成澤如何想不到,此一去,往後的日子,元思遠的前途隻恐就此斷送了,廟堂之高再不屬於他,往後就隻有江湖之遠。
偏他那般聰明,天生一副帶兵打仗的好腦子,如此實在可惜。
在外頭,父母不在身側,故友遠在天邊,往後隻他一人孤獨前行了。
客棧裡來倒的熱茶,已經被不住從門縫裡擠進來的寒氣給吹得冷透了。
外頭天色漸漸晚了,顧成澤再不回去城門就要關了。
元思遠推門而出,自己上了馬,風中傳來他的聲音。
“送君千裡終有一彆,回去吧!”
本以為幾十年不得相見,誰曾想再見的日子其實並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