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蒂絲聽著這描述也很感興趣,輕笑了一聲“他想做什麼?救世主?”
“不知道。”
“伊達”聳聳肩“但對那些被救的人來說,他跟救世主也差不多了吧……”
她的視線無意間瞟到那把殘破的豎琴,有些不忍直視地抽抽眼角“你還留著這破……這把琴乾什麼?”都隻剩一根弦了。
“就算一根弦也能彈。”
詩人拍拍手上的灰,將豎琴重新抱到懷裡。
輕緩哼唱起不知名的搖籃曲,右手有節奏地波動那根弦。
伴隨著火焰的劈啪聲和林間的蟲鳴,單弦演奏也彆有一番味道。
少女早已放下手中的地圖,支起下巴閉上眼,認真聽著身邊人的哼唱。傍晚都被這首曲子襯得更寧靜……
直到最後一個音符落下,“伊達”小姐才猛地睜開眼。
“我從沒聽說有精靈被驅逐出西大陸……”她認真看向火堆旁的詩人,“你當時……恨那些人嗎?”
詩人停下動作,輕輕將琴橫放到腿上“也許……恨過吧。但我現在已經很少想起他們了。”
“伊達”不滿地抿起唇“你是想說,仇恨會隨著時間減弱嗎?”
“如其說是減弱,不如說是被代替了。”
詩人撫摸著手裡的琴,眼神在火光下顯得格外溫柔“我找到了更重要的東西……他們給我的傷害已經無法傷到我了。”
少女再次沉默下來,突然嗤笑一聲。
“傷害我的人也無法在傷到我了。”她陰惻惻地盯著火堆,“我可不會放過那些雜碎。”
坎蒂絲頓了頓“我們不一樣。我憎恨的不是那些人。”
她們抬頭看向即將變成一條線的月亮,耳邊是大自然寧靜的呼吸……這種感覺讓坎蒂絲覺得很舒服。
“你既然不去西大陸,那要去哪兒?北大陸?”少女再次開口,“據說那裡除了魔物,大型的怪物也非常多。而且整塊大陸都已經被炸成島嶼了……你還要去嗎?”
“去。”
坎蒂絲睜開眼,看向璀璨的繁星“不但是北大陸,柯裡弗不能去的地方,我都會代替他走下去。”
“我會用自己的眼睛記錄這一切,我想要更了解這個世界。”
她伸出手,在半空中揮了一下又狠狠握住。
“惡魔是什麼,那隻巨龍又是什麼,它們跟我這隻眼睛、跟魔物到底有什麼關係,我想要知道。”
“伊達”張張嘴“……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詩人的眼睛暗了暗,摸上左臉上的麵具。
“它們毀掉了多少人的人生……它們毀了我的人生。”她難得有些失態地閉閉眼,長出一口氣,“起碼在活著的時候,我要儘力尋找真相。”
少女背後靠著樹乾,雙手抱膝開始發呆。
過了好長時間她才喃喃道“……所以,這是你的複仇之旅?”
坎蒂絲被她的說法逗笑“沒那麼誇張……但我也不能忍受自己糊裡糊塗地度過一生。”
“伊達”很驚訝。
她沒想到一個無法使用魔法又弱不禁風的精靈還能保有這樣的膽量,也驚訝於對方能坦然認清真正的“仇人”。
她可以想象,詩人遇到的不公要比自己嚴重得多……一旦在人前暴露就會有生命危險。
尤其這裡還是莫丹人居住的弗朗斯大陸,精靈族“不殺同族”的約束對莫丹人無效。
“安奈牙”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卻沒有因此遷怒那些驅逐他的精靈……
少女一時間想到了很多,越想就越沉默。最後隻匆匆道了句“晚安”就翻身睡了。
她又變得沉默起來,有時候走著走著眼神還會放空,好幾次差點被路邊的石子絆倒。
坎蒂絲也不明白她的心思,這小姑娘的心情太難猜了,她索性也不去打擾她思考。
直到到達碼頭,兩人即將分彆時,“伊達”小姐終於拉住她的鬥篷。
“對不起,安奈牙先生。”她對坎蒂絲深行一禮,“請原諒我一路上的失禮之處。”
坎蒂絲被她這突如其來的道歉驚到了,忙拉起她的手臂“不用不用,我才是應該感謝你才對。”
“不……是我不好。”
“伊達”小姐紅著臉,快速搖搖頭,腦後的兩根辮子也跟著晃了好幾下“您說得對,我不該從一開始就對您抱有偏見……我隻是把自己過去的仇恨發泄到您身上,這沒有道理……”
坎蒂絲笑起來,伸手揉揉她柔軟的發頂。
“祝你能找到你想找到的人。”詩人一腳踏上木船,對少女揮揮手,“願你能找到自己的真正想做的事。”
“是!”
“伊達”看著船漸漸駛遠,趁著還能看到對方時拚命揮著手“也祝您一路順風!”
“哎呦!”
少女亂揮的手打到一個路人,把對方的帽子都打掉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急忙撿起那頂黑色的禮帽。一抬頭,就看到一個黑皮膚的高個子紳士正呲牙咧嘴地揉著腦門,眼眸逐漸睜大。
“你、你是…………”
娜娜緹婭猛地清醒過來,率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艾伯的大臉。
“呦,你終於醒啦。”青年不懷好意地“噗噗”笑起來,“感覺如何呀,‘伊達’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