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順著窗口滑入室內,將薄毯吹出些許褶皺。
視線不經意地掃過毯子下那快空蕩蕩的區域,坎蒂絲搖搖頭,率先坐到一旁的沙發上“您就是阿卡瓦港的城主?”
“沒錯。我名為帕麗莎·魯比尼,是阿卡瓦港的擁有者。”老婦點點頭,“不光是阿卡瓦港,從這裡一路往東,一直到豪提史洛克火山口,都曾是我們魯比尼家族的領地。”
提到自己的家族,渾濁的眼中閃過一抹自豪,卻又很快黯淡下來“不過這也是過去時了。等我死後,這裡還不知道會便宜了哪個小子……”
魯比尼……
坎蒂絲隱約覺得這個姓氏有點耳熟,卻一時沒想起來。
被她抱在懷裡,一直安安分分的路西恩卻突然激動起來,圓滾滾的身體不停掙紮,似乎想要掙脫坎蒂絲的懷抱。
“喂,你……”
坎蒂絲一個沒看住,白色的團子已經從她的懷裡鑽出,飛到老婦身邊不停轉圈,差點把回來倒茶的女仆嚇到。
帕麗莎女士也很驚訝“這……可太令人意外了。”
她向光團伸出手,路西恩卻非常不給麵子地躲開。
但他也沒回坎蒂絲懷裡,一直在老婦頭側的位置左右飄動,似是在觀察什麼。
老人的脾氣很好,見此隻笑嗬嗬地收回手“菲可不會隨便跟著人跑,想必你們一定是有一番奇遇。”
路西恩漂浮的位置有點尷尬,坎蒂絲也不好強行把他拽回來,隻能跟著賠笑。
電光火石間,腦中突然閃過了什麼。
“……賽門·魯比尼?”她眨眨眼,看向端坐在沙發上的老人,“您該不會是他的……”
老婦這次確實露出驚訝地神色。
她又仔仔細細打量了坎蒂絲一番,這才展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沒想到,矮人忘記了他,卻還有莫丹人記得……”
她伸手拿過立在茶幾上的小畫框,指著上麵的男人道“他是我的曾祖父。”
坎蒂絲一開始是坐在隔壁的單座小沙發上,見狀立刻移到老人身邊。
那是個長方形的畫框。
麵積隻比她的筆記本大一點,但一眼掃去,裡麵足足畫了十幾個人。
畫麵正中央,簡樸的毛毯上坐著一位不苟言笑的男性矮人。
他身邊圍坐著四名女性矮人,身後又站著幾名更年輕的矮人,有人手裡還抱著孩子。
位於中央的男性矮人已經不算年輕了。濃密的胡須被仔細編好,額前的碎發整整齊齊地梳到腦後。
但有趣的是,明明周身都有種身為大家長的氣勢,懷裡卻抱著一名嬰兒。
嬰兒還在不停拽扯“大家長”好不容易整理好的胡子,男人的眼神卻一直很嚴肅,根本沒因為孩子的玩鬨而分神。
“這是我的父親。”老婦人笑著點了點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又指了指站在賽門身後,一臉不知所措的年輕夫妻,“聽我祖母說,畫像的那天他一直在哭鬨,誰抱都沒有用。隻有在曾祖父懷裡才會安靜下來。”
“這位便是我的曾祖母,也是曾祖父的第二位妻子。”
老婦與畫中的女人對視,笑容中帶著些許懷念“我還記得她,可我出生的時候她年紀已經很大了……”
“據說她是個非常強勢的女人。那時候的東大陸也不是很安穩,曾祖父經常要到部落裡的其他家族中巡視,後來又出了遠門……家中很多事務都是她來拿主意。”
“這位是蕾娜女士,是曾祖父的第三位妻子。她是個溫柔的人,針線活也很好。”
“隻要家裡有新生兒出生,她一定會親自織一張祝福毛毯,每張上的花紋都不一樣……她為我織就的那張我還留著呢。”
“這位是休爾嘉娜女士,是曾祖父的第四位妻子。南邊的帕木薩克斯打過來後,她所在的整個家族都被殺了,隻有她帶著自己的孩子躲在屍體下才活了下來。曾祖父便將她帶回家,連同那個孩子一起當作兒子養大……”
老婦明亮的眼神黯淡下來“但我沒見過她。她和法蜜女士,也就是曾祖父的第五位妻子,她們都在大崩壞期間去世了……”
坎蒂絲順著她手指指向的位置看去,一名中年女性正衝著畫麵外的人溫柔地笑。
她還記得路西恩說過,賽門·魯比尼有五個妻子。
而且聽帕麗莎女士的語氣,這在矮人族裡似乎是很常見的事。
“那真是一場可怕的災難,死了太多人。”老婦將畫框放到一旁,“很多家族都消失了,很多年輕人也不願意守著祖輩留下的土地,全都離開了……就連我們魯比尼家族,到現在也隻剩下我和我的一位堂妹……”
不知想到什麼,老婦追憶的眼神一變,嗤笑道“但隻要我不死,這片土地就還印著魯比尼的名字。就算在我死後會送還給王廷,我也不願意交給阿古斯勒那個惡魔!”
坎蒂絲想到阿古斯勒手持的法杖,心想那人果然還有其他底牌,連忙追問“他都做了什麼?”
“那可太多了。拐賣人口、資助強盜團、開設賭場……那些你能想象到的,最肮臟的勾當他都做過。”老婦摸摸蓋在腿上的薄毯,“不過不知道為什麼,近些年他收斂了不少。起碼沒有以前那麼肆無忌憚了,似乎有什麼人壓在了他的頭上……否則我丟的就不隻是兩條腿了。”
“所以,我一定要感謝那位殺死阿古斯勒的勇士……至少我不用擔心在我死後,這座城市會落到那個混蛋手裡。”帕麗莎女士強打起精神,眯眼看向麵前這四位年輕人,最後將視線落到露比身上,“可以告訴我,他是怎麼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