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人都沒從年節假日的餘韻中緩過神,滿臉寫著對工作的抗拒。
電梯門打開,顧淮從裡麵走出來,蹙眉從一眾湧入電梯的人中逆流而行。
文安市冬季很短,大道上的雪已經開始化了。
片片雪花從陰沉沉的天空飄落,逐漸染白泥濘的地麵,代表著冬天最後的掙紮。
顧淮剛上車便接到老板的電話。
你回去了?
“嗯。”顧淮啟動車子打開空調。
哦,我還給你帶了早餐,那你早點回家休息,辛苦你了,大過年的還得叫你來加班。
“不辛苦,加班費三倍。”
嗚嗚的暖風從出風口吹出來,顧淮擺正耳機,搓了搓冰冷的手。
哈哈,三倍哪夠,還有獎金才行,這次要不是你在可麻煩了。對了,小顧,有沒有興趣去榆州,那麵開分公司需要人坐鎮。
顧淮努力思考,大腦裡卻像亂成一團漿糊。
“再說吧。”他低聲回答。
不急,至少還有半年才定下來呢,你快點回去好好休息。
顧淮掛斷電話,身體才暖起來,他以拳掩唇咳嗽幾聲,開車回家。
那天顧淮從左語家離開,就接到老板的電話,說公司的服務器出事了。
大多員工都不是本地人,就連老板也回到老家。
顧淮一個人倒也隨意,在公司度過剩下的年假。
地麵很快覆蓋薄薄的一層雪,來往車輛在道上壓出兩道黑黃的泥印。
等顧淮到家時,灰色的灰泥牆顯得沒有裝修過的毛胚房越發昏暗。
他燒了一壺水,捧杯熱水在掌心坐到椅子上望向窗外。
電話鈴聲響起,他不太高興地摘下耳朵上連接3的耳機,看眼屏幕上王之美的名字,才緩緩接通電話。
“喂。”
你的藥吃完了怎麼不說啊,我今天才想起來。
“我很好,不用再服藥了。”
那你有空再來醫院檢查……
顧淮直接掛斷電話,他撇了撇嘴,以前至少身體好,那些藥的副作用太大,他現在都沒緩好。
說起藥,顧淮掏出空蕩蕩的針管,舉起來觀察裡麵最後的幾滴鎮定劑。
這東西倒是比王之美給他開的那些藥管用多了,怪不得他母親一發瘋那些人就願意給她打針。
電話鈴再次響起,顧淮以為還是王之美,接通準備看能不能從她那裡買到鎮定劑。
顧先生,您有一段時間沒來了,最近身體怎麼樣?
有些熟悉的女聲從聽筒傳來,顧淮想了一會,才記起是他之前常去的那家心理診所的護士。
“過年有點忙,我下午過去。”
好的,具體幾點,我記錄一下。
“五點吧。”顧淮慢悠悠地說。
約定好時間,顧淮把杯子裡的水一飲而儘,回到臥室上|床補眠。
下午五點,看起來很精神的顧淮推開心理診所的門。
“顧先生,好久不見。”態度依舊和煦的心理醫生笑著說。
“嗯。”顧淮坐下,照例先做了一些測試。
心理醫生翻看測試結果,“顧先生現在還擔心自己的病情嗎?”
顧淮沒有回答,而是道“我曾嘗試建立一段長期的社交關係。”
“結果如何?”心理醫生驚訝地放下手中的文件。
“失敗了。”顧淮頓了頓,語速緩慢而堅定,“請李醫生為我開一些藥。”
心理醫生連忙拒絕“顧先生,這不合規矩,你現在並沒有生病。”
“我知道,但我就是個定|時|炸|彈,隻是希望發病的時候能控製住自己,鎮定劑,麻藥,隨便什麼,隻要讓我吃了不傷害人就可以。”
顧淮上身微微前傾,態度極其誠懇,透亮的眼眸疲憊又可憐。
心理醫生有些為難,他思索片刻,終於同意。
“顧先生,我給你開鎮定類藥品,吃過之後能讓你冷靜下來,平安度過第一次病發,到時候您再來找我。”
“好,謝謝李醫生。”
顧淮拿到藥瓶,出門後放進兜裡,肩膀微微放鬆。
診所中,護士看向顧淮遠離的背影,擔憂地對心理醫生提醒道“顧先生的情況,並不適合隨便吃藥。”
心理醫生笑了笑“我知道,你知道,但是顧先生不知道,裡麵不過是一些維生素而已,以他的情況永遠不會用上。”
顧淮除了在家裡發呆和繞圈又多了一項活動,就是聽藥瓶晃動的聲音。
這會幫他驅散耳旁的各種雜音。
他聽3裡麵的音頻也能具有同樣的效果,隻是會讓他的情緒走向另一個極端。
工作時顧淮會在電腦上單獨開一個窗口,用來時時顯示左語的定位。
除了睡覺的時候,顧淮幾乎始終處於對左語監控的狀態。
不打擾,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這天顧淮加班到深夜,下樓準備開車回家,習慣性地掏出手機看了定位一眼。
本應這個時間在家中的左語居然跑到市南新區。
那麵剛開發不久,許多建築都處於正在建造的階段,小區的入住率也很低。
顧淮放大地圖準備仔細查看具體位置,手機突然來電話,正是多日沒有聯係他的左語。
他還沒接電話就已經掛斷,定位顯示左語在公路上快速移動,越走越偏。
這麼晚了,最近天又不好。
顧淮直接撥了回去,提示對方正在通話,他帶上藍牙耳機一邊重播一邊啟動車子。
接近子時,路上空蕩蕩的,隻有不時出現的幾輛快車。
電話裡的提示音早已變成關機,顧淮趕到左語關機前最後的定位地點。
四周空蕩蕩的,隻有幾棟蓋到一半的大樓,人跡罕至。
他減慢車速在附近繞行,透過雲層漏出來的點點月光下,一個長條東西微微反光。
那是孤零零扔在路邊的盲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