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顧俊明當縮頭烏龜這麼多年,才來看陳慧婷一次就受不了,跑去自丨殺了嗎?
顧淮隻覺得諷刺。
也許顧俊明會走進清河是終於承認自己荒唐一生所犯下的錯誤,除了對妻子和兒子說對不起,再也無顏去說其他,隻能用衝進口鼻的冰冷河水洗刷內疚。
時隔一年得知顧俊明自丨殺的原因,更加無法對顧淮產生任何觸動。
這些年顧淮問過很多人,始終在找陳慧婷發病的原由,顧俊明是聽了就發火,而陳慧婷是聽了就發瘋,其他人則是全都不清楚具體情況。
沒想到等顧俊明死後,顧淮終於得到了一絲猜測。
從顧俊明酒後不斷責怪陳慧婷隱瞞,見過陳慧婷卻難以承受的自丨殺前並發信息說對不起的行徑,顧淮更傾向於當年陳慧婷是受到了來自顧俊明的什麼刺丨激。
畢竟比起被刺丨激的發病,顧淮更難以接受一切毫無征兆,這讓他根本無法應對。
顧淮走出第九醫院,轉身望向門側白底黑字寫著精神病院的束長牌匾,長長呼出一口氣。
至少現在看到了希望。
他身邊的變量不多,始終牽掛他的王姨和王之美,還有越來越熟悉已經開始關心他生活的老板,目前都感覺仍在掌控之中。
隻要不讓任何人能刺丨激到他,熬過發病率最高的年紀就好了。
當顧淮如此輕鬆的想時,沒有想到很快就遇到了讓他感覺脫離掌控的人。
入冬後,空調風吹得辦公室暖如春天。
顧淮坐在電腦前直至屏幕自動熄滅,明知該工作了,目光卻無法從掌心的這顆水果糖上移開。
他想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明白左語給他這顆糖的含義。
今天早晨顧淮照常上班,剛走進電梯時聽到身後傳來嘰嘰喳喳的女聲。
仔細算來和左語已經將近一年半沒見,顧淮自己都詫異他居然僅憑聲音就認出來。
比起上次見麵,左語高了一點,曾經毛茸茸的丸子頭變成更加利落的馬尾,穿著臃腫的水粉色長款棉衣卻更加可愛。
顧淮很快移開視線,仿若沒看到左語一般出神地望向不斷跳動樓層的電子屏。
耳旁女孩和朋友說話的活潑聲音不斷擠進顧淮的耳朵,他從沒覺得短短上樓的幾分鐘這麼漫長。
不過左語好像沒有認出他,始終沒有看他一眼。
當樓層到達顧淮公司樓下的時候,左語的同伴率先走了出去。
本來顧淮在電梯左邊的位置,而左語則在右邊一點。
她卻忽然往顧淮身邊拐了一下,顧淮感覺手心被塞了一個東西,抬起頭隻看到左語走出去後俏皮地朝他眨了一隻眼睛電梯門就關上了。
當時塞到他掌心的就是這顆水果糖。
顧淮抓了抓頭發,不明白他曾經都那麼說了左語為什麼還會出現,就算不用特地避著他,塞給他糖又是什麼意思。
橙色的糖紙包裹著水果硬糖,剝開時橘子瓣型的硬糖散出清香的橘子味映入眼簾。
由於顧淮攥得太久,水果糖已經有一點點融化,他放入口中忍不住蹙眉。
太甜了。
從不愛吃糖的顧淮用舌尖將水果糖抵到大牙外,又把糖紙放到抽屜後總算可以工作。
幾天後的早晨顧淮再次看到左語,她依舊穿著那件水粉色棉服,朋友沒有一起,獨自安靜的等在一旁。
電梯來時,左語跟在顧淮身後走進去,低著頭沒有說話。
顧淮想了想,沒有去搭話,隻是將手揣進兜裡,避免左語再塞東西。
電梯中還有兩三個人,都安靜的等電梯上升。
當電梯到達左語所按的樓層時,顧淮手心開始冒汗。
一顆水果糖被左語直接塞進了顧淮的兜裡,她頭也沒回的跑出電梯。
顧淮徹底懵了,想不明白左語到底什麼意思。
他知道自己該拒絕,或者遠離,可左語根本沒有給他機會。
這回不用猜也能看出來左語是在樓下上班,總不能再做一次像之前那次把左語叫走主動威脅的事吧。
而送水果糖隻是開始,顧淮上班時間一向固定,幾乎之後的每個工作日早晨他都能遇到左語,分彆時還會偷偷塞給他一顆糖。
除了第一天的那顆橘子糖,顧淮將其他糖塊收集起來放到家裡,裝到一個玻璃罐子中。
他眼睜睜看著裡麵的糖一點點變多。
臨近過年半個月左右,早晨顧淮站在電梯前沒有等到左語。
直至等電梯的人越聚越多,他才走進電梯上樓。
就像顧淮毫無防備的重新見到左語一樣,從那天起左語又消失在他的生活裡。
過年那天顧淮自己在家中,沒有供暖的房間蹭著樓上樓下的暖氣,呼吸時仍能出現淺淺白霧。
顧淮穿著暖和的棉絨睡衣手抱糖罐子坐在床上,窗外不斷亮起絢爛煙花,他輕輕晃動糖罐子,唇角緩緩勾起。
雖然糖不好吃,不過五顏六色還挺好看的。
嗯,比煙花還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