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喝醉了……和我說了一些話……我……”
不甘的情緒促使左語想討要個說法,可大腦亂成一團,說出來的話也語無倫次。
當她看到顧淮起身走過來的時候最後一點聲音也吞進去。
顧淮來到左語麵前,似笑非笑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
“昨天我沒醉,你該不會把我的話當真了吧。”
“什……什麼?”左語耳旁一陣嗡鳴,仿佛瞬間世界都離她遠去。
顧淮撿起桌子上的一百塊錢塞進左語的掌心,“走吧,現在走還來得及。”
左語茫然地攥著錢,有些聽不明白。
顧淮輕笑一聲,抬起手指按到她頸部的動脈,來回輕撫。
“除非你今晚想留在這裡。”
左語眼睜睜看著顧淮呼吸滾燙地靠近,用刺人胡渣摩擦她頸側的肌膚,撩人聲線傳入耳中。
“繼續我們昨晚沒完成的事……”
終於反應過來的左語猛地推開顧淮,同時踉蹌地退後了好幾步。
“你……你……”
左語眼眶發紅,不可置信地望著顧淮。
滿腔的質問失去了意義,終歸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狼狽,她趕在眼淚流出來之前轉身向外跑。
房門砰得一聲被甩上,隔絕彼此視線。
顧淮臉上笑容散去,按住自己的胃疾步奔進衛生間,抱著馬桶哇地吐出來。
直至吐得隻剩酸水,顧淮靠坐在牆角,仰頭恍惚地看向天花板。
他以為自己早已做好準備,直至發病這天真的到來,才體會到什麼是想放棄一切的絕望。
那一天,沒有任何異常。
陽光如往日般明媚,顧淮滿心歡喜的和左語見麵,幻覺出現的前一秒還在期待和左語一起去見她的母親。
顧淮想,是他高興的太早。
也許該慶幸沒有拖到無法挽回的時候。
顧先生,最近遇到什麼事了嗎?
嗯,我父親去世了。
請節哀,不要一味的壓抑自己,可以想辦法發泄出去,情緒長時間緊張容易造成適得其反。
我知道了,還有其他問題嗎?
沒有了,狀態依舊很好,心理疾病與我們生理上的不同,要相信人的潛力,你的抗壓能力可比你想象中要強。
好,謝謝李醫生。
滋滋——
顧淮坐在車裡重複播放和心理醫生見麵時的錄音,邊聽邊記錄分析。
嘀嗒……嘀嗒……
車頂棚蔓延出一灘水漬,滴滴落到顧淮的頭頂
水滴順著顧淮發絲流到他腿上的本子,將字跡模糊。
渾身濕透的顧俊明出現在後座,保持著死後浸泡成巨人觀的模樣,咧開嘴傳出破風箱般的笑聲。
“赫……赫……”
顧淮對車內的變化視若罔聞,保持寫字速度不變地自言自語。
“李醫生能看出我緊張,看來下次要注意,嗬,顧俊明的死能用來給我當借口也算物儘其用。”
身後的顧俊明好似聽出他的嘲諷,抬起沉重的手臂悶喊著撲過來。
冰冷粘滑的屍體纏住顧淮,空氣中滿是腥臭的味道。
顧淮閉上眼睛喃喃道“假的。”
度秒如年的煎熬片刻,異樣的感覺散去,遠處廣場小孩玩樂的喧鬨重新傳了過來。
顧淮睜開眼看到本子上模糊的字跡已經恢複如初,隻有手上捏著的筆早被他掰斷了。
他點了顆煙,按下車窗望向不遠處正在玩耍的小孩子們。
原本專心玩樂的小孩好像感受到他的視線,彼此對視一眼,小聲的嘀嘀咕咕。
發病後像剛剛那種真實的幻覺隻在少數,變化最大的是生活中無處不在的輕微幻覺。
身邊的人仿佛都變了模樣,開始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盯著他,小聲討論著,評價著。
明明是早就預想過的生活。
但他感受過左語曾帶來的幸福,隻覺難以忍受。
顧淮不想回家,開車在城市裡亂轉,來到曾和左語一起去過的那家福利院附近。
遠遠看到左語拎著包站在公交站台,顧淮猛地踩下刹車。
自從那天將左語氣走,顧淮刻意錯開上班時間,他已經很久沒見到左語。
而左語也沒有主動聯係過他。
兩人的聊天窗口還停留在顧淮醉酒的隔天,左語發信息問他醒了嗎。
雖然聊天記錄戛然而止,但左語依舊每天活躍的更新朋友圈,仿佛根本不在意生活中少了他。
此時左語看起來變化不大,最近天氣轉冷,她外麵多加了一件淡藍色襯衫,頭發又鬆又低的盤在腦後,許是在福利院中和小孩玩的太開心,臉頰兩側的碎發有些多。
顧淮注視著左語微微出神。
為什麼左語說放下就放下,難道當初不是她先來招惹他的嗎?
天空聚起一大片烏雲,閃電亮起,悶雷緊隨而至。
公交車遲遲不來,左語走到大道上焦急地遠眺,尋找公交車的蹤跡。
同樣等在站台的人漸漸有等不及的,紛紛攔下出租車提前離開。
眼看天越來越不好,左語也跟著攔住一輛出租車,可每次她都被其他人擠開。
嘩——
大雨傾盆落下,左語連忙轉身小跑回去,和剩下的一對母女擠在公交站台躲雨。
過了好一會,終於又來了一輛車,左語用力揮手,當出租車停下時她看眼身邊的母女。
“你們上車嗎?”
“上,太謝謝你了。”母親隻顧著哄女兒,沒來得及攔車,聞言激動道謝。
轉眼間站台裡隻剩左語一個人,她跑回站台時就被淋得半濕,冷風中不舒服地搓動手臂,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一輛黑車停在她的麵前,從裡麵打開車門。
顧淮麵無表情道“上車。”
“不……阿嚏……”噴嚏打斷左語想說出口的拒絕,她揉揉鼻子,不再抗拒,彎腰鑽進車裡。
她剛坐好便被毛巾罩住,聽到顧淮冷冷的聲音。
“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