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簡直都不敢想，將士們拚死突圍，就為了能將消息送到朝廷去，以求一線生機，結果卻發現都是徒勞的時候，該有多絕望。
李世民緊閉著嘴，一言不發。
長孫皇後畢竟是女子，要感性一些，此時已經忍不住開始擦眼淚了。
李世民拍了拍長孫皇後的後背，沒有說話。
蕭然歎息一聲，繼續說道：“從此之後，他們就和朝廷再次失聯了，德宗貞元三年的時候，吐蕃進犯北庭都護府，李元忠的繼任者揚襲古領兵守城，礙於雙方兵力差距過大，北庭失陷，楊襲古領兵退往西州，結果被回鶻人所殺，北庭軍士全部覆滅，至此安西徹底成為孤城。”
“而再有安西兵的消息，就是兩年後了，是高僧悟空自天竺歸唐，取道安西龜茲城，發現城頭飄揚的仍是大唐的旗幟，守城的將士儘是白發老兵。”
“原來自北庭失陷後，郭昕發動全城百姓誓死守城，多次擊敗吐蕃軍隊，為了鼓舞士氣，安西軍還鑄造了自己的貨幣，名為大唐建中，以示將士們對大唐的思念。”
曆史總是沉重的，尤其是看著將士為了家國而死的時候。
而郭昕他們呢？朝廷甚至將他們放棄了，他們自己也知道，贏不了的，但卻依舊不願放棄，死守城池！
這樣的人，這樣的兵，怎麼能讓人不敬佩呢？
李世民雙目赤紅，本來安慰長孫皇後的手也顫抖起來。
“是我大唐，對不起他們啊！”李世民終究還是哭了出來。
長孫皇後扶著李世民，蕭然也給李世民倒了杯水。
等這杯水喝下去之後，李世民的情緒才算是穩定了些。
他並沒有看向蕭然，而是雙目無神不知道在想寫什麼，但是卻說道：“你繼續說。”
蕭然隻好繼續說道：“知道了安西兵的所作所為，高僧悟空為之動容，於是在安西四鎮誦經兩年超度陣亡的將士，次年，安西四鎮中的三鎮疏勒，於闐和碎葉相繼失守，僅剩都護府所在的龜茲。”
“而再有記載，就是唐憲宗元和三年了，此時距西域與大唐隔絕已經四十餘年，四十餘年的堅守，當初守城的少年，早已變成白發蒼蒼的老人，不變的是守護大唐的信念。”
“萬裡西域僅剩龜茲一城還飄揚著大唐的旗幟。同年冬天，吐蕃大軍圍攻龜茲城，年邁的郭昕率領著幾千名白發兵在城牆上視死如歸，城內的百姓也自發來到城頭，準備安西的最後一戰。”
“經過一晝夜的血戰，郭昕血灑城頭，滿城的白發兵全部戰死殉國，至此安西唐軍全部覆滅，西域徹底淪陷。”
李世民本來平穩下來的情緒再次湧上心頭，“我大唐的將士，我大唐的百姓！”
他隻說了這麼兩句話，其中的悲痛難以忽略。
蕭然幽幽的歎了口氣，“萬裡一孤城，儘是白發兵，生是漢家人，死亦大唐魂，這就是對郭昕和安西老兵，最真實的寫照了吧。”
李世民越聽越難過，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卻什麼都沒說出口。
見李世民這麼激動，蕭然都害怕他吐血，於是連忙說道：“不過郭昕死沒死，還真就不一定。”
這話可算是吸引到了李世民，他聲音嘶啞的問道：“這是何意？”
蕭然說道：“關於郭昕的結局實在是不確定，因為他們和大唐失聯，若是被破城，還可以從回鶻那邊找到資料，但是關於郭昕的去向，卻沒有任何記載。”
“其實就連安西最後陷落的時間，都沒有記載，當時高僧悟空回國，經疏勒鎮，見到鎮守使魯陽；到於闐鎮，見到鎮守使鄭據；到龜茲，見到安西大都護、四鎮節度使、武威郡王郭昕；到焉耆鎮，會見鎮守使楊日佑，說明這時安西四鎮仍為唐軍鎮守。”
“有記載的隻有安西四鎮中的於闐陷落於唐德宗貞元六年，至於安西最後的陷落時間是唐憲宗元和三年，也是後世的學者查閱了各種資料推測出來的，並沒有切實的證據。”
李世民現在也不像之前那樣激動了，雖然說話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他問道：“那郭昕呢？若是敵方將他這個心腹大患斬首，會沒有記載嗎？”
蕭然說道：“這誰知道呢，反正在曆史資料上，郭昕是屬於下落不明的，若說他投降，我是一個字都不信，但也許他運氣好，受了重傷流落在外，被人撿回去了呢？”
雖然知道這個希望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李世民卻說道：“朕希望他當時還活著，最好將一切都忘掉，好好生活。”
蕭然笑了笑，沒有說話，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希望。
長孫皇後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看向李世民，說道：“陛下還是快去梳洗一番吧。”
李世民想起來自己剛才哭出來的樣子，還是當著蕭然的麵，突然覺得有點丟臉。
哦，不，是十分丟臉。
他好歹也算是蕭然的長輩，在一個小輩麵前哭哭啼啼，實在是太丟人了！
於是李世民站起身來就要去洗臉，結果好巧不巧，他剛推開房門，李麗質來了。
本來李麗質是聽說蕭然過來了，所以連忙趕過來的，結果還沒等自己叫人傳喚，門就自動開了。
門開了也就算了，後麵站著的還是她父親，而且是一個雙眼通紅，神情萎靡的父親。
李世民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巧，他一開門就看見了李麗質。
這下好了，自己這麼大歲數還哭哭啼啼的，不但被蕭然這個小輩看見了，還讓自己女兒看見了！
此時李世民恨不得有個洞直接鑽進去！
李麗質想了半天，輕聲問道：“父親，可是出了什麼事？”
李世民搖了搖頭，聲音比之前好了很多，但還是略帶些沙啞，“沒什麼事，你怎麼過來了？”
李世民不說，李麗質也不敢追問，隻能實話實說到：“我是來找小郎君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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