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起來,這杜家的作風,可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原來家內親戚內鬥不斷,杜淵雖然明麵上是杜家的掌權者,但實際上卻是個空架子,軟弱無能暫且不提,連私生子都能數出十幾個數來,尋歡問柳不斷,壓根就沒把心思放在商業上過。
可近來,杜家內部卻比以往消停了許多,先是杜淵那年邁的叔叔被他殘忍地趕出了家門,後又是他的姑姑被查出私自挪用公司巨款,進了局子……而杜曦月與那邢菁,居然不複往日囂張跋扈的姿態,反而夾著尾巴做起了人。
更不用說杜氏最後還莫名其妙反水,將葉家吞並的事了。
這一切都很奇怪。
江父半撐著額角,鋼筆在紙上一頓一頓地戳著。
一個奇怪的念頭在腦中閃過。
他皺著眉,後又自嘲似的一笑。
真是的,那人怎麼可能還活在這世上呢……
是他想多了。
江父如約帶著陸思弦來到了杜家舉辦的宴會。
水晶吊燈華麗無常,賓客來往間,觥籌交錯,談笑風生,交流的都是商圈的一些話題。
很快,一個西裝革履的管家便迎了上來,見是江父,他尊敬地微微彎下腰,帶領著江父與陸思弦獨自邁上了台階,慢步走至了一個房門前。
樓上樓下的隔音效果很好,樓下的喧鬨聲絲毫沒有影響到此處的寂靜。
樓道暗暗的,連同牆壁都被刷上了壓抑的黑色。
三人在房門前駐足。
管家對著江父禮貌地點頭,上前一步敲了敲房門,待門內的人回應後,又轉過身,對著他們抱歉一笑,隨後快步退下。
江父望著管家匆匆離去的背影,神色愈發嚴肅。
這杜淵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還好這次宴會,他有備而來。
江父回頭投給陸思弦一個放心的眼神後,便打開房門了,慢悠悠地走了進去。
在他身後的陸思弦瞳孔微縮,隨即跟上了江父腳步。
隻見,房間的落地窗前,一個男人負手而立。
房間大燈未開,四周一片黑暗,唯有月光斜斜灑下,使人勉強可以看清楚周遭的環境。
這裡安靜極了。
男人聽到腳步聲,伸手推開了落地窗的窗門。
窗門隨之敞開,晚風呼呼地灌了進來,使得男人的西裝被風吹的略微鼓起,似是要乘風歸去。
陸思弦的心忽然一緊,一種難言的感覺自心頭蔓起。
四周近乎無聲,唯有風聲颯颯,窗外的合歡樹枝葉也隨著風晃動著灑下碎影。
在陸思弦的視線下,修長挺拔的身影緩緩轉了過來。
“好久不見,江頌。”
他笑著望向麵前站立著的江父,眸中墨色湧動。
男人依舊用著杜淵的那張臉,嗓音卻與杜淵毫不相同,低沉且磁性,但比上十年前,卻又顯得孤寂了許多。
江父猛地往後退了一步,近乎失聲。
“你是……”葉華年?
男人卻沒理他,隻是將目光移向了陸思弦,雖早做好了準備,但在看到女孩的麵容後,卻仍舊愣了愣神。
像……
他的薄唇有些發白,一直顫抖著。
實在是太像了……
男人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情緒,目光含淚,三步並作兩步地向女孩奔去,卻又怕她害怕似的,硬生生地在離女孩半米處刹住了腳步,蹲了下來。
修長的手指往臉上一扯,一個人皮麵具被他給快速扯了下來。
麵具貼的很牢,扯下的時候很疼,但男人絲毫沒有皺眉,小心翼翼地抬起眸,望向女孩的鳳目裡閃爍著希冀卻又懼怕的光芒。
男人的聲音放軟,發著顫“小弦,我是——”
他閉上了嘴,抬手狠狠地擦了眸中的淚。
這樣未免太過唐突了,恐怕會嚇到孩子。
而且……是他將她們母女弄丟了這麼多年,又使得孩子缺了這麼久的父愛與母愛,現在又突然跑來說要認她,這怎麼說怎麼都說不過去。
葉華年收起臉上激動的表情,寂寥一笑,對著身前的女孩慢慢地道“我是杜叔叔。”
每說一個字,他的心裡就會升起一種無力感。
待這種無力感逐步加深後,男人終是垂下眉眼,踉蹌著起了身。
女孩卻忽地衝了上來,伸手輕輕抱住了他。
耳邊傳來她平淡卻又有些彆扭的嗓音。
“我知道你是誰。”
葉華年整個人一僵,肌肉繃緊。
女孩深呼一口氣,淚不知何時流了滿麵,慢慢浸濕了他的衣衫。
“你是我的爸爸。”
她搖了搖頭,在男人的衣衫上擦來擦去,胸口處似被刀一點一點地攪動著,鈍鈍的疼。
女孩一字一頓,清清楚楚地說。
“你不許再拋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