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到筋疲力竭,吐到頭暈眼花。她的意誌之牆轟然崩塌,然後發現牆外湧進來的黑暗將她吞沒。
她憑著記憶找到家,發現那裡已經和其他所有住所一樣變成了廢墟。眼前的灰燼和漆黑的焦木讓她再次想起那些沒有麵孔的死者。
她又衝了出去,繼續嘔吐。
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但山神賜予她的堅毅品質和性格讓她沒有徹底崩潰。在眼淚流乾,吐無可吐後,她漸漸恢複了一絲理智。
女娃知道死人要有墓地,但此時要墓地又有什麼意義呢?他們的靈魂早就被迫痛苦地離開了自己的身體,甚至連埋葬哪具屍體上的墓碑寫誰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隻剩下了那一群山羊,她還要照顧它們,她還要……活下去。
女娃沒到過離村子特彆遠的地方,但她知道有一條路可以下山。她很單純,她覺得要去找其他村子的人,將真相告訴他們。
於是,她趕著現在唯一擁有的羊群下山。山路很崎嶇,所以從來沒有人帶著這麼一群羊下過山。
她喝羊奶,吃野果,在岩石旁與小羊依偎在一起睡覺。第三天,她又饑又累,而更糟糕的是,羊群遭遇了狼群的攻擊……
女孩抱著最後一絲信念保護羊群,她拿著自己磨出的尖木棍揮舞,用自己弱小的身軀抵擋狼群鋒利的爪子和尖牙。
不過她太弱小了,又太虛弱了,被抓傷,被咬傷,很快又被狼群包圍。
而就當惡狼準備將尖牙刺進女孩的脖頸時,一發子彈精準地從它腦側穿過,終結了它殘忍的性命。餓狼歪倒在地,抽搐了幾下死去,一群人衝了出來,將狼群趕走。
他們是山下幾個村莊組織起來的遊擊隊,平時負責山區防火禦林的工作。幸運的是,事發時他們正好路過此處,聽到了狼嚎,便立刻趕了過來。
讓他們吃驚的是,現場一直在抵抗狼群的隻有一個遍體鱗傷,還不到十歲的小女娃。
“其他人呢,你從哪來?”一個三十多歲,自稱是遊擊隊隊長的男人抱著女孩問。顯然,他沒見過她。
不過女孩張開蒼白的嘴唇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關於自己的羊。“羊呢?總共四十……”
“一隻都沒少,丫頭。你叫什麼……喂!”女娃暈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簡易竹製擔架上,一個年輕女人和另一個男人前後架著擔架,抬著她在山路上行走。
“我……”女孩開口,發現口乾舌燥,連上下嘴唇都好不容易才分開。
“你被咬了兩口,女娃子,我給你洗了傷口,敷了草藥,你的傷現在應該沒事了。不過想站起來還是有點困難,你還太虛弱。”女人安慰地說。
“我的羊……”
“都說了一隻都沒少。”女人無奈地笑著。“不過我們隻看到你了,你的家人呢,哥哥姐姐呢?”
女娃沉默了。她躺在擔架上看著粗細不一的樹枝和荊棘小徑從身邊閃過,突然不顧一切地坐了起來,驚懼地問,“你們去哪?”
在前麵拖著擔架的男人說,“前幾天山裡似乎發生了爆炸,我們隊長要去看看情況。”
“不,你們彆去,那兒什麼也沒有!”女娃被一閃而過的恐怖回憶驅使著尖叫起來。
“可……我們好像已經到了!”男人抬頭看了看前麵。片刻後,女娃聽到人群中有人喊了起來,是那種帶著恐懼的驚呼,不比她剛剛的尖叫差多少。
“天啊,是天石!”有人喊著,仍迷信地認為這是大自然的災難。
“不,是‘鐵鳥’。”女娃毫無音調毫無靈魂的低聲說,“是無人機。”
隊長在她的擔架旁蹲下,眉頭緊鎖,問道“你怎麼知道,女娃子,你怎麼知道是無人機!”他語氣急切,同樣充滿了驚恐。
“因為我看到了。”女娃說,“而且……那裡躺著的都是我的親人。”她想忍住淚水,但卻不可能忍住。“都是我的親人!!”她放聲嚎哭。
隊長瞪大眼睛驚懼地看著女孩,又看了看已變成廢墟的村莊,半晌隻能憋出一句話,“山神保佑!”
之後,隊長和遊擊隊員一同埋葬了那些燒焦的居民,埋到了南麵的山坡後。
他們都知道這個村子,也都或多或少認識幾個進行過交易的人,他們無法想象這裡竟會遭受如此劫難。
即使是成人,也很少能見到被摧殘到如此嚴重的身體。屍臭熏天,伴隨著一股強烈的燒焦味道,他們強忍著惡心,一次又一次的乾嘔,滿懷悲痛和不解地挖了一個又一個墳坑。
也分不清是誰,他們便將那些死者直接扔進墓地中埋起來,用厚土掩上。這些人和他們一樣都信仰山神,出生後便經過了賜福與洗禮,所以最起碼都要讓他們葬在這山林之中,落葉歸根,入土為安。這是他們唯一能做的。
女娃孤零零地靠在樹乾上,看他們做這一切。地獄般的情境一遍又一遍在她腦海中閃過,昨日重現,她的靈魂在尖叫,撕扯,試圖逃離她脆弱的軀體……直到她麻木。
隊長又來到她麵前蹲下,又露出那種想讓她打開心底所有脆弱開關的眼神注視她,問道“你不去為你的父母和家人挖個墓嗎?”
“有什麼用呢?他們全都死了。”女娃如是問答。
隊長驚訝地凝視女孩片刻,繼續問,“那你準備怎麼辦?”
這幾天的痛苦經曆,讓女娃不得已長大了。她沉思片刻,對眼前的男人說“我想跟你做個交易。我把我的羊全都給你,你養活我,然後告訴我是誰殺了他們。”
隊長沒想到一個小女娃會說出這樣的話,不過他仍是很坦誠地回複說,“第一個條件簡單,第二個可能難了。”
“沒關係,你隻要儘力就行。”女娃說。
“嗯,你還挺大方。”
“我媽媽也曾這麼說,在她還沒被燒死前。”
隊長露出擔憂的目光,“娃子,你……”
“我沒事,放心,我不會再哭了。”女娃彆過頭,用臟手抹了一把臉,然後轉過來。她臉上的淚痕與臟跡混淆在一起,的確看不出曾經哭過了。不過這騙不過麵前的男人。“對了,我怎麼稱呼你?”她問。
“我家裡排老八,他們都叫我八哥,不過我是遊擊……”
“八哥,你好,我叫維萊卡。”女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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