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紀希白長期不去上學,紀紹棠在的時候還能逼著他多少讓去學校,可自從搬出去後,沒人管了,紀希白更家過分,一周裡六天不去上學,還有一天是在放假。
他的班主任終於忍無可忍,隻能選擇給紀紹棠打電話。
紀紹棠接到電話的時候剛從一台手術上下來,患者得了急性闌尾炎,她們剛為她切除了壞死的闌尾。手術完,紀紹棠也覺得自己肚子疼。
她疲憊地換回白大褂,兜裡的手機正振動的熱鬨。
紀紹棠去了學校,坐在年輕班主任旁邊的椅子上,靜靜地聽對方的指責。
“紀小姐,你們家的情況我們都清楚。你工作忙,時常顧不上你弟弟,可是最近兩周他一天都沒來過學校,你總要給個交代吧。再這樣下去,我們隻能選擇讓紀希白蹲班兒了。”班主任推了推無框眼鏡,皺著眉看著她。
紀紹棠對班主任善意一笑,“李老師,我弟弟昨天剛過了十八歲,從昨天開始,我就不能再管的著他了。我也是沒有辦法。紀希白的學習成績我也清楚,蹲班兒什麼的就算了吧,我覺得也沒浪費時間的必要。十二年都沒學下個什麼東西,短短一年我能指望他從專科甚至單招變成一個一本生嗎?不可能!高考也剩下一個月多幾天了,隨他吧,我管不了。他實在不來上學,我能給他申請一個在家學習嗎?這樣我們都不用為難了。”
李老師驚訝的瞪大了那雙本來就很大的眼睛,看著紀紹棠。他不太明白,彆的家長都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怎麼到了紀紹棠這兒就隨便了?還管不了?怪不得是一家人,感情腦子都不太清楚啊。
他又推了推眼鏡,大概這是個刻在骨子裡的動作。“既然你做家長的都這樣說,我也隨便吧。老師這個工作,不就是學生支持學校支持家長支持麼?你這樣一說,我就沒有心境再培養您弟弟了,申請在家學習是吧,隻要他本人同意就可以。”
紀紹棠挑了挑眉。
帶著很久沒見的紀希白走在學校南邊的一條街上,紀紹棠醞釀了很久的情緒一下子平息了。
這條街,是她童年記憶中最清楚的一條街。
七八歲的時候,他們家就住在這附近。趙蘭的弟弟趙明誠曾經在這所高中上過學。小時候,趙明誠還是很尊重趙蘭,很寵紀紹棠的。
她兀自開口“小白,你記得嗎?那邊那個賣早餐的店鋪,曾經賣鹽酥雞,又香又脆的鹽酥雞你三四歲的時候特彆喜歡吃,媽總給你買。還有那邊,曾經賣餛飩,還有燒麥。我們在那邊的一個廣場放過風箏,在另一邊的一個遊樂場裡玩了一整天。小時候的你笑起來特彆可愛,有了好吃的第一口一定是給我。你……”
“夠了,你彆說了,我不記得了!”紀紹棠的話沒說完,紀希白就打斷了她。
紀紹棠回頭看著紀希白歎了口氣,“明明你都知道,明明你什麼都記得,可是你總是不承認,為什麼呢?告訴我,紀希白,為什麼?嗯?因為你覺得趙蘭是個殺人犯,做他的兒子丟人?還是你覺得我沒有紀紹柳,賀顏深有錢,給不了你好吃的好喝的,供不起你穿名牌擺架子?小白啊,有些東西,不是你的,你再怎麼覬覦它都不是你的。賀顏深是有錢,他當下能揮金如土,你一開口就能給你,可以後呢?你能保證他一輩子不厭煩你,一輩子養著你?你覺得紀國航這麼好,你為什麼不在他家戶口本上而在我的戶口上?嗯?你想過這個問題嗎?你覺得宋瑤把你當親生兒子,但你忘了她是怎麼害的紀國航和趙蘭離婚的嗎?小白,多餘的話我不說,但是有些事,我必須讓你明白。我是你姐姐,親生的,我不為你好我為誰好?從你七八歲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這些,可你呢,轉頭就把紀紹柳當姐姐。你以為他真的是為你好?小白,這是我最後一次再跟你說這些話,想明白了,就自己看著辦吧。”
紀紹棠點到為止,撇下紀希白一個人回了家,行屍走肉般給自己做了頓晚餐,食不知味地吃完。
平板裡還在播放手術錄像,電腦裡是古麗巴哈爾小朋友的病曆,而客廳裡,一隻純黑色的小羊羔正打著呼嚕。
那是小古力送給她的禮物。
古麗巴哈爾的病更嚴重了,最近兩周裡,她做了兩次化療,一次患了敗血症一次溶血,小孩疼的在床上打滾,祈求安樂死。
所有人都覺得她可憐,所有人都憐惜她,可是在生命麵前,所有人都渺小如塵埃,根本救不了她。
周三,老古力終於在征求院方同意後給小古力帶來了一隻純黑色的小羊羔。那天晚上,古力如願將小羊抱在懷裡睡了一覺,第二天就將小羊送給了紀紹棠。
養羊是件很麻煩的事,她不想要又怕孩子傷心,隻能帶了回來。
“小哈”是古力給小羊的名字。
“咩~”地一聲,紀紹棠從電腦前抬起頭裡,看了眼小哈,又埋下腦袋。
這孤寂的生活中,也許這會是陪伴她的唯一的生靈。
古麗巴哈爾命不久矣,小哈卻異常活潑。
紀紹棠嘗嘗皺著眉叫它安靜,然而這種一個月多一點的小羊羔除了睡覺其他時間根本就不明白安靜是什麼。
它總是撒歡了奔跑在這兩室一廳的屋子裡,撞遍了家裡的每一個家具。索性它學會了在砂盆裡上廁所,不至於紀紹棠每天追在它身後為它鏟屎。
紀紹棠或許在研讀病曆,或許在看熊貓視頻,總之她肯定還沒睡。
賀顏深這樣想。
是的,紀紹棠喜歡看熊貓崽崽喝奶的視頻,每天樂此不彼的看,有時候一看就是兩個小時。
賀顏深坐在燈紅酒綠的包廂裡,右手邊是幾瓶名貴的酒,左手裡謝謝手機反複的轉。
他有一周時間沒見過紀紹棠了。
他們倆好像約定俗成,每周日見一麵,然後一周時間不聯係。儘管每周的一次見麵是他把各種特意做成巧合的情況下才見的。
今天,或者明天,他能再見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