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的夜晚,星河高懸,浩渺無垠。
月輝如水般傾瀉而下,萬象澄澈,偏偏人心最為汙濁。
驛館正廳裡一片杯盤狼藉,受邀前來的商行東家們坐立難安一整晚,礙於於儘良的威勢,不敢提出異議,隻得打掉牙混著血水往肚裡咽。
國家征戰動蕩之際,除了掏空家底用銀錢買命,他們彆無他法。
若有敢提出不遵之人,恐怕當即就會被於儘良撂了臉子,抓去府衙大牢關起來。
治下一個不遵聖命,抗旨挑釁的罪過,怕是一家子老小都沒活路。
酒酣飯飽,於儘良大手一揮,得意笑道“你們都回去吧,早日把銀子都交上來,再有敢讓本將軍煩心的,那就先來問問我手裡的刀!”
諸位商行東家你看我,我看你,連連點頭應是。
蘇檀坐於眾人席位前排,整場宴席並未出頭說話,隨大流,從眾心。
一身黛青衣裙,低調沉靜,已然強壓出挑,但還是躲不過於儘良鬣狗般毒辣淫邪的眼神。
隻看一兩眼便心癢難耐,再多看幾眼,簡直酥掉半邊身子骨。
他自認平生閱女無數,見此絕色竟也貓爪撓心,急躁起來。
不等其餘商賈依次退下,於儘良端起自認為公子派頭十足的笑,起身叫住蘇檀。
“蘇小姐請留步。”
蘇檀從容回頭,略屈膝行禮,問道“將軍還有何事吩咐?”
於儘良意有所指“據於某所知,蘇小姐名下不僅有商行,更有無垢盟,想來軍費要交雙份才是。”
“這樣吧,你暫且留下,我與你再謀劃謀劃。”
謀劃?
蘇檀心頭一哂,麵不改色,“是,民女遵命。”
聽到兩人對話,方才與蘇檀並肩同行的唐氏商會大當家的停下腳步,回身看向蘇檀,渾濁眸中難掩憂色。
於儘良單獨留下小蘇,定然沒安好心,欺負她一介弱質女流。
唐老略一頓足,揚起笑,上前對於儘良拱手行禮“於將軍,老朽恰好也有些許不明,能否借您和蘇小姐的光,一同聽聽。”
於儘良方才同蘇檀說好,正摩拳擦掌,要領著美人去房裡,麵對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阻攔好事的老幫菜,自然沒有好臉色。
斥道“你個老東西湊什麼熱鬨,快滾。”
“你……”
唐老雖不是官家人,但在各商會麵前也是泰鬥人物,被於儘良一句粗話罵得險些站不住腳。
蘇檀適時轉身對他笑笑“唐老,您若有不懂的,待我聽完於將軍的指教再轉述給您。”
“天色不早了,您又飲了不少酒,早些回府哄孫兒睡覺吧。”
說著又對他無聲地搖了搖頭。
蘇檀明白唐老這是在護著她,但是於儘良這種人六親不認的,惹他不快,唐老會有危險。
看著姑娘堅定的眼神,唐老會意,沒再多說什麼,冷著一張老臉,似是被於儘良罵得沒了骨氣,悻悻退下去。
廳內眾人散得一乾二淨,於儘良舔了一下嘴唇,笑嘻嘻上前,“請吧,蘇小姐。”
蘇檀恭敬頷首,跟著他往驛館樓上的屋子走去。
驛館四周樓頂暗處,靈韻與一個黑衣人密切注視樓內動向。
看著從裡頭走出來的東家們依次坐上馬車離去,唯獨蘇小姐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