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定遠侯府燈火通明。
柳氏的寡嫂薛氏淡淡蹙眉道“我隻一日不在府中,宋嬤嬤竟惹出這等禍事,有部分責任在我。”
嫡兄和先侯爺一同戰死沙場後,薛氏便立誓永不改嫁,將上門說親的媒婆全請了出去,成了京中人人稱讚的貞潔烈女。
本來,侯府的管家權理應交給柳氏。
是葉鴻宣勸她說“兄長離世,嫂嫂實在可憐。不如還是讓嫂嫂管家,你也落得個輕鬆自在。”
柳氏便沒有同她爭過,妯娌間關係極為和諧,從未鬨過一次紅臉。
她將薛氏當成自己的親姐姐那般敬重,上等的料子首飾時常往她院子裡送。
這次,柳氏臉上卻沒有好顏色。
“嫂嫂治下不嚴,是該好好正正家風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嫂嫂故意殘害侄兒呢。”
當初給觀棋找奶娘時,她相看了許多都不滿意。
是宋嬤嬤毛遂自薦,說自己在薛氏娘家做過工,照顧孩子很有一手。
詢問薛氏時,她默認了,還添了一句宋嬤嬤為人的確老實本分。
她出於對名門出身,勤儉持家的長嫂的信任,在確認宋嬤嬤的戶籍沒問題後,便放心讓她入了府。
觀棋吃了那麼多苦頭,她控製不住自己不去遷怒。
薛氏染了歲月痕跡的容貌依舊清冷絕豔,向來通透冷靜的眼中浮現幾抹愧疚。
“我確實不會管家,這管家權應當還給你才對。”
柳氏今日像是吃了火藥似的,闔著眼皮呷了口茶。
“嫂嫂若是想還,我也不會拒絕。”
“你怎麼能這麼同長嫂說話?”
葉鴻宣大步流星地走進來,身上帶著仲秋的寒意。
慍怒道“宋嬤嬤做的事怎麼能怪到長嫂頭上?長嫂這些年將侯府打點得服服帖帖,為了兄長的名聲甘願常年忍受孤獨。你這麼說,當真是寒心,還不快道歉。”
指尖劃過瓷碟,柳氏將茶碗重重擱回小幾。
“侯爺剛回,不曾過問棋哥,倒是先來詰問我了。侯爺究竟有沒有關心過自己的親兒子?”
葉鴻宣神情僵硬。
柳氏向來溫柔體貼,今日怎麼成了隻長滿刺的刺蝟?
“你身為觀棋的親娘,他出了事,最該反省的是你自己!”
眼看著夫妻倆的火都要把侯府燒了,葉鴻宣更是氣到揚起了手,薛氏斂著眼尾抬高聲音勸道
“莫再吵了,彆讓旁人看侯府笑話。”
她望向柳氏,語氣柔和了些許。
“雪吟,你認為此事該如何處置?”
柳氏不願再與葉鴻宣爭吵,便順著長嫂給的台階下了。
“將觀棋院子裡的仆從全部換了,這次的人選我要親自把關。”
薛氏立即頷首,“這是自然。”
“再將侯府的私產嶽山書院送給觀棋,不能叫他白白受了委屈。”
嶽山書院是定遠侯府邀請幾位學士共同創立的。
不論是官員子弟還是普通百姓皆可入學。
侯府入了五成商股,年底有紅利。
薛氏隻稍稍考慮了一下便點頭同意了。
侯府私產眾多,嶽山書院是其中最不起眼的。
官員子嗣看不起,普通學生又讀不上。
她都想直接關門了。
薛氏離開後,葉鴻宣心中還存著幾分怒氣,冷著臉告訴柳氏“我今晚去書房睡。”
柳氏淡淡道“妾身知道了,待會兒讓聽荷過去給侯爺多添幾床被褥。”
這人還挺有自知之明。
省得她找借口趕人。
葉鴻宣蹙眉,以往他說要去書房睡,柳氏都會柔著聲音挽留,生怕自己做錯了事惹得他不開心。
這會兒怎麼答應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