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花玉身死掉的那一刻，任九五傻了。
仿佛是有一道雷劈中了他的頭頂，他渾身的鬥誌瞬間消散了一半。
也正是在那時候，他又知道了一個消息——
花玉是個啞巴。
過往的種種浮現在心頭，他想到了第一次被花玉發現偷看，後者卻沒有和他說話。
他想起了，即使是和花玉最為親近的小狗，花玉也沒有和它說過一句話。
他想起了，花玉沒有和任何人說話。
他想起了自己的誓言——一定要和成為宗門之中的第一位和花玉說上話的弟子！
他去花玉的房間中，想最後留念一下花玉曾經待過的地方。
卻意外的發現了一些塞在枕頭底下的一張紙，紙上都寫著細碎的小字。
第一張紙，他嘴角動彈，念了出來
今天，我看到了一個十分可愛乖巧的小男孩，長得還挺俊秀的，好像是我們宗門之中的天才少年任九五吧…嗯…他好像和我年紀差不多大，真想和他做個朋友啊，可惜我是個啞巴，他應該看不上我的吧。唉…
還有第二張
今天真是好玩，我牽著小狗經過任九五的身旁，他還仔仔細細地端詳了我一眼。
怎麼感覺他傻乎乎的啊，他到底是在看我的狗，還是在看我的人啊。他又不是啞巴，看著我卻不和我說話，真是可惡。
第三張的紙上寫著
今天修煉得好嘞啊，又被爺爺訓斥了，整天他隻喜歡哥哥一個人。就因為我是啞巴，就想把我趕出去嗎？！我真的真的好無助啊…絕望…
接著第四張
嘻嘻，今天很開心，又和小狗玩了一天，可是小狗最近總是喜歡吃骨頭，我可沒有那麼多骨頭給他吃啊…
第五張
今天我和任九五對視了，哼他怎麼傻裡傻氣的，也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
我早就發現他在偷看我了，一直等著他主動來和我說話，他就是不來。
一直在後麵偷看著我和小狗狗，還指望我和他主動說話嗎，我可是個啞巴啊。
第六張小狗偷吃了龍骨，怎麼辦啊……
到了第六張紙，徹底沒有了。
對，以後也不會再有第七張了。
當放下紙張的時候，任九五已經是淚流滿麵。
一切他都徹底明白了。
但也徹底回不去了。
原來她是啞巴。
原來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偷看著她。
原來她在等我主動。
一時之間，心底失落的空蕩蕩，一種深刻的遺憾填滿著任九五的內心深處，他如同一隻木偶一樣，沒有靈魂地遊走在這寂寥的世界。
十八九歲的他就體驗到了什麼叫做絕望，什麼叫做失去。
原來花玉不和他說話，是因為她不會說話。
她是一個啞巴。
自那之後，任九五再也沒有和宗門之中的任何人交談過。
也沒有再見宗門中任何一人，哪怕一麵。
因為，他殺光了宗門之中的所有人。
尤其是五長老。
宗門內人全部殺掉後，半聖修為的任九五一路衝到了野外，找到了花玉的屍體。
他將花玉的屍體，埋葬在了宗門前的那棵桃花樹下。
因為那年桃花樹剛開。
很是美麗，便如同花玉。
“小狗不要這樣，你要是想尿尿的話，走到一邊去啊！這樣會尿到大人鞋子上的。”
清脆的喊聲響起，讓任九五從回憶的大漩渦之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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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蒼老渾濁的雙目之中竟然突然有淚花在閃動。
好多年沒有想到她了，是忘記了嗎？
不，這一生都在等待著她，哪怕知道花玉永遠不可能回來。
真的…真的好像她啊…
任九五突然之間變得更加呆滯了。
他剛才之所以想到了曾經的過往有關花玉的種種，正是因為他看到了這位小姑娘和小狗。
一切都太巧合了，居然在這龍海洞穴中遇到了這般美麗的場景，還在這一方美麗的世界之中看到了，和他心中的花玉長得如此相像的小姑娘。
就連小狗都好像…
這一刻，是上百萬年來，任五九過得最為快樂的一天，他和小姑娘還有小狗狗並排站著。
已經是佝僂著腰，一臉老態的任九五突然間有些恍惚。
這不正是他一直向往的畫麵嗎？
“你…你叫什麼名字？”任九五問向紮著雙馬尾的小姑娘，
“小玉。”小姑娘笑靨如花地回答道。
“花玉？”任九五著急地說。
“不是啦，是小玉！”小女孩眼睛彎成月牙。
“花玉是誰啊？是哪個大姐姐？一定十分好看吧？”
“是…是的。”任九五看著眼前的小姑娘，眼神幽幽，“我…我可以叫你一聲花玉嗎？”
“可以啊！”小姑娘笑著說，她笑得十分好看，似乎天空都因此明媚了。
“花…花玉！”任九五激動地喊。
他這位遠古存在在此刻竟然是手指頭都有些顫抖了。
“嗯！花玉在！”小姑娘說。
“我…我喜歡你！”任九五在此刻並沒有感覺到為老不尊的害羞，他在這一瞬間中仿佛是回到了少年的那個時候。
那個同樣十七八歲的他。
他剛才的這一句，是替十七八歲的他喊的。
他用一生來等待的那個女子，這已經是所有的答案了。
小姑娘似乎並不驚訝，僅僅是笑了笑，“小狗狗，要乖哦……”
“是的要乖…”任九五喃喃道。
此刻，天上的太陽是如此的明媚，光芒灑在地麵上，樹葉的間隙透過明亮的光芒。
陽光，兩人一狗，任九五覺著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如果一切真的都能是那麼美好就好了。
他似乎……似乎一直都在幻想著人生是這樣的。
任九五仰頭，感受著這片刻的美好。
突然，任九五眉頭一皺，等等！
他猛然間發現，那些陽光透過樹葉縫隙並沒有光斑。
並且，光芒之下，他們全部都沒有影子！
小狗、小玉，以及他！
全部都沒有影子。
糟糕！
任九五頓時眉頭狠狠一抖！
這是幻覺！
一切都是幻術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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