嗲也出了門,家裡的薅鋤已經不見了,想來應該是去鋤草了。
農家人,就沒有閒的時候,總有能做的事兒。
哥哥們一起床臉都不洗,就拿著遊戲手柄開始玩遊戲,邊玩還邊吵架。
我就是這麼被吵醒然後才起床的。他們不會餓嗎?
反正我是餓了,於是我去了灶房。
灶上放了兩個吃過的飯碗,應該是嗲媽留下的。
我揉了揉正在咕咕叫的肚子,開始在碗櫃裡找吃的。
臘肉炒竹筍已經凝固了,不能吃,要熱了才能吃。
剩下的還有酸豇豆和雜辣子,都是下飯神器。
飯也還剩了一小碗。
先是把飯打出來,然後把電飯煲內膽泡上,夾了些酸豆角和雜辣子,又夾了一點點辣子雞,一拌,早飯就可以吃了。
媽媽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我搬了小板凳,坐在門口,等媽媽回來。
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哥哥下樓吃飯又上樓,等到嗲回來吃了中飯又出門,等到太陽高掛,又等到太陽西沉。
大朵大朵的雲在天上飄著,趁著太陽躲進雲層的空隙,我去水井提了涼水灌進水壺。
實在坐不起了,我就蹲在地上,數著豬兒(一種小蟲子)窩,用小棍兒把裡麵的豬兒扒出來,看著它跑來跑去,四處碰壁。
然後找個它覺得安全的地方,又建個新的窩。
“咯咯咯咯咯咯噠”母雞從雞窩裡跳了出來,我抓了一把穀子,扔在地上給它吃,因為它下蛋了,這是給它的獎勵。
終於,我聽見了媽媽和三婆說話的聲音。
媽媽回來了!
一把扔掉手裡的小棍兒,往大路上跑去。
“媽!”我拉著媽媽的衣角,努力踮起腳想看看背簍裡有些什麼東西。
媽媽長長的應了一聲“哎~”
跟在媽媽屁股後麵,進了堂屋,媽媽蹲下身子,把背簍放在地上。
我盯著背簍上麵的塑料袋,目不轉睛。
媽媽把我原本就不怎麼通順的頭發揉的跟雞窩一般,開始清理背簍裡的東西。
賣菜的秤砣和鐵盤,然後是菜種,雞飼料,板藍根、買的蘿卜酸菜。
終於,我看見了被白色塑料袋包裹的油粑粑,好多啊。
“來,你要的油粑粑。”媽媽捏了一個油粑粑給我,“哥哥到哪去了?”
看上去好好吃的樣子,色澤棕黃,邊緣焦脆。
“到樓上玩遊戲。”我吃著油粑粑,心裡美極了。
“喊哥哥下來吃油粑粑。”
嗦乾淨手指上的油脂,慢悠悠的爬上樓,站在門口對唐坤說“哥哥,媽喊下去吃油粑粑。”
“你幫我拿上來麼。”唐坤頭也不回的說。
我站在樓上的打穀機旁邊,扒著打穀機對著媽媽說“媽,哥哥喊我把油粑粑拿上來吃。”
“愛吃不吃,還送上去,他是老太爺哦!”
媽媽的聲音很大,唐坤估計是聽見了,然後麻溜地下了樓。
下樓第一句就是“媽,油粑粑嘞?”
“嘖,平常趕個場都曉得翻背簍,今兒天就不曉得翻了。”媽媽說著把一個袋子的油粑粑都遞給了唐坤,又說,“莫吃完,留兩個給儂嗲,曉得沒。”
“曉得了曉得了曉得了,我就歹一個就有了。”唐坤叼著一個油粑粑,手裡又拿了一個說,“我給竣竣哥帶個上去哦。”
媽媽說了好,唐坤就上樓了,上樓時的腳步,震的木梯下的楊塵都落了下來。
記得上次吃油粑粑,還是上次。
等以後有了錢,我要吃好多好多的油粑粑。
“媽,你幾時又趕場去哦?”我吸溜著鼻涕問道。
媽媽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回答我的問題“下次趕場那要等幾天了哦,山裡筍子不好扯,賣的人多,不大好賣。等做了酸菜再趕場去。”
做酸菜啊,那都要放假了吧。
肉眼可見的,我的氣息莫名的萎靡了下來。
“今年暑假想不想到嘎嘎屋去?”
暑假?
對啊,還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個星期就放暑假了,到嘎嘎屋去,嘿嘿嘿。
“想去,嘎嘎屋有河壩,還有龐噶(螃蟹),我要翻龐噶去!”
媽媽的媽媽家在更遠的山區,交通也更為不便,但是那裡有河,有野味,還有嘎嘎炒的洋芋絲絲,是我每個夏天都會想去的地方。
“好,那今年暑假到嘎嘎屋玩去哦!”媽媽笑著說,她應該也是想回家的吧。
我每天上學都會想著見媽媽,那媽媽上工的時候會不會也會想見她的媽媽呢?肯定會的,我想。
媽媽從山裡來到了近些的山裡,翻了幾座山,越了一條河,過了很多個坡坡,生下了我和哥哥。
她開心嗎?
是開心的。
我看著她的笑臉想。
我希望,她可以一直開心下去,那樣我也會開心的。
夕陽西下,嗲搬著薅鋤和茶樹柴回來了。
回來的第一句話“龐春玉,煮飯沒?要餓死了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