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幾個問題想單獨問詢一下愛麗莎小姐,不知可以嗎?”
愛麗莎點點頭“當然。”
稍微遠離加工廠,兩人來到一片樹蔭下。加工廠的噪音減弱許多,不時吹來的涼風幽靜而愜意。
“愛麗莎小姐,”子爵大人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加工廠,“你覺得穀堆裡如果長蟲了該怎麼辦?”
愛麗莎疑惑的眨了眨眼“應該是把蟲子找出來吧?好像有一個很複雜的過程,要把穀堆鋪開,然後”
子爵打斷了愛麗莎的回答“如果整個糧倉都長蟲了呢?”
“那應該需要把糧倉徹底清理。”
“蛀蟲已經在糧倉築巢,牆壁內、房梁上、地板下全是它們的卵,就算不停的清洗它們還是會源源不斷的冒出來,”特斯羅卡半眯起眼睛,緊盯著愛麗莎,“這個時候又該怎麼辦呢?”
“這個時候”愛麗莎低著頭想了想,“隻有把糧倉燒了吧。”
“平庸。”
“誒?”
愛麗莎朝對方看去。子爵大人的眼鏡發射著光線,看不清他的表情。
“下一個問題,”推了推鏡片後,特斯羅卡繼續問道,“愛麗莎小姐對於現在南鎮的情況有什麼看法?”
“現在的南鎮”
想到傭兵團逐漸失衡的財政收支,再想到兄長奧爾法大人最近不肯放鬆的眉頭,愛麗莎輕聲歎了口氣。
“傑羅先生和佐伊小姐一定會想到辦法。”
“無能。”
是和剛才一樣的冷漠語氣——愛麗莎驚異的望向特斯羅卡。子爵大人就像是渾然未知,繼續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愛麗莎小姐的目標是什麼?有即便犧牲身邊所有人的性命也必須完成的事情嗎?”
“犧牲身邊人的性命?”愛麗莎睜大了眼,“這種事怎麼可能?如果有什麼困難,大家一起齊心協力不是更好嗎?”
“軟弱。”
這一次愛麗莎聽得更加清楚,而子爵大人似乎也沒再有任何隱藏,鏡片後的眼神冰冷得沒有絲毫感情。
“真是浪費時間。就你這樣也配當迪妮莎小姐的妹妹?隻有樣貌可取的花瓶小姐,我可不是來聽你說那些無聊的家常的。”
特斯羅卡子爵不著痕跡的朝旁邊走了一步,完全擋住了加工廠方向的視野。發覺這一點後,愛麗莎突然感覺到了危險。
“還有兩個問題,”子爵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把隻有半個手掌大小的精致火槍,槍口正對著愛麗莎的胸口,“迪妮莎小姐去世了嗎?”
原本被槍指著的緊張,在聽出子爵言語中的悲痛後,如被火焰驅趕的寒霜般迅速消失,愛麗莎沉默的點了點頭。
“迪妮莎小姐”特斯羅卡宛如向神禱告般低吟了一聲,隨後用痛苦的聲音說道,“她必定是完成了自己的夙願,到達了一直追尋的終點。我們隻是被她遺留的犧牲者”
愛麗莎低垂著眼,聽著男子沉痛而又帶著狂熱的聲音在風中低旋。
“最後一個問題,”子爵換回了冷漠的語氣,仿佛剛才隻是一場即興的演出,“愛麗莎小姐,請你做出最真實的回答,告訴我——享用迪妮莎小姐遺留的財富是什麼感覺?”
子爵的食指已經按在了火槍的扳機上,愛麗莎知道對方是認真的,這個問題的回答就會決定自己的生死。
沉默的思考了一陣後,愛麗莎坦然的抬起頭。
“我隻是代替姐姐暫時保管,總有一天我會還給她。”
特斯羅卡輕輕笑了下。
“回答錯誤。”
“砰——”沉悶的槍響,驚起了林中的飛鳥。
聽到聲音的傭兵迅速聚集過來,保羅在短暫的愣神後驚慌失措的跑到樹林邊。
“愛麗莎小姐?這是怎麼回事?”
代替聚集來的傭兵,保羅喘著氣狼狽的問道。在他的麵前,愛麗莎正抓著特斯羅卡的右手,將他放到在地,而子爵大人被擒住的右手邊,落著一把正從槍管冒出白煙的精致火槍。
“特斯羅卡大人想測試一下新一代‘斥能之盤’的防彈能力,僅此而已。”愛麗莎看著子爵大人的眼睛,回答道。
“特斯羅卡大人?”保羅不敢相信的問向倒在地上的子爵。
“就和愛麗莎小姐說的一樣。”被愛麗莎放開後,特斯羅卡拍了拍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不要讓我繼續出醜了,快點離開吧。”
“愛麗莎小姐?”被子爵要求離開的保羅又看向愛麗莎。
“沒關係的,我會處理好的。大家去做自己的事吧。”
有了愛麗莎的命令,傭兵們也隻好一邊對子爵放出狠話一邊各自散開。
雖然還能時不時感受到暗處投來的視線,至少兩人的周圍已經看不到其他人了。
“就算是花瓶也還有兩手嗎?”
子爵怨恨的扶了扶眼鏡。
愛麗莎低著聲,表情略顯悵然。
“隻是每天打掃清潔鍛煉出來的。”
“是嗎?我下次會做更周全的準備。”
說完後,特斯羅卡轉身打算離開。
“請等一等,特斯羅卡大人。”
“我和你沒什麼可說的了。”特斯羅卡背對著愛麗莎說道,“我現在非常明白,你是個在彆人的屋子中築巢,貪婪又懶惰的蛀蟲,你的存在隻會毀掉迪妮莎小姐創造的一切,和你有著同樣的血脈根本就是迪妮莎小姐的恥辱。”
——為什麼自己要被說成這樣?這個人根本不了解我。如果是姐姐或者傑羅先生一定會反駁他,會徹徹底底的否定他,會告訴他其實我已經很努力了。
心中充斥著這樣的聲音,委屈和不甘刺痛了身體每一根神經,然而愛麗莎說出的話語卻是——
“的確是這樣。”
稍作停頓後,愛麗莎笑著說道
“但是殺了我也無濟於事。特斯羅卡大人如果在這裡殺了我,不可能活著離開莊園。難道特斯羅卡大人的性命和我這樣的蛀蟲是等同的嗎?”
見到特斯羅卡沒有回答後,愛麗莎忍著身體中眩暈的嘔吐感,走到他的身邊,掛著僵硬的微笑對他說道
“我沒有姐姐那樣的能力,離開姐姐就什麼也做不到。但是我還是想守著姐姐留給我的財富”
愛麗莎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她不停的問著自己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這根本不是她真正的想法,但是隻有這樣才能把子爵大人留下來,才能讓謝德林家族繼續做傭兵團的盟友。
“所以,”愛麗莎做了個深呼吸,忍住腹部傳來的絞痛,臉上換上更鮮活的微笑,“為了保住姐姐的遺產,請特斯羅卡大人幫助我,讓我繼續當好這個花瓶吧。”
特斯羅卡無言的盯著她看了許久,最後嘴角微微揚起,穿透鏡片的視線中躍動著暗湧的狂熱。
“現在的你,有一點你姐姐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