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崇祿後悔了。
他後悔把自己讚賞的眼神太早投給季零塵了。
同時他也在心裡暗罵自己吃一百個豆還不嫌腥。
這季零塵是什麼人自己應該清楚的,可自己居然愚蠢的認為他是識大體拎得清的主。
他是在反駁他那狗大兒嗎?
不是,根本不是。
他是在配合他的狗大兒,父子倆一唱一和的在罵陛下。
那糊塗,那瞎了眼,那對不起太祖,對不起大雍列祖列宗,那應該自刎謝罪說的是他自己嗎?
不,他說的是皇帝。
江南私軍的數量如此之多,戰甲軍械不比朝廷戰兵弱上絲毫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為太府和少府的工匠大批流失去了江南。
雖然數量遠沒有季博常說的那麼誇張,但在世家門閥眼裡,太府和少府根本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雍盛帝的臉更黑了,拳頭握得嘎巴直響,他真想下令將這對父子剁碎了拿去喂鴨子。
但他不能。
因為這對父子有用,也因為這對父子說的沒錯。
所以雍盛帝不停的為自己做心理按摩。
朕是明君,朕能聽得進逆耳忠言。
朕不能發作更不能殺人,因為那樣就變成了惱羞成怒。
“黃門侍郎大人先不必自責,因為您要自責的還不止這一點。”
季博常說完對季零塵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既然泄密不存在,那就容下官再說說這少府的弊端所在。”
“少府在帝都城南四十裡的山坳,但取鐵礦石之地卻在帝都以北的鐵牛山,路程更是達到了一百八十餘裡,所耽擱的時間先不提,單就這運送鐵礦石的車馬銀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哼!”
不等季博常說完,季零塵毫客氣打斷了狗大兒的話。
“小兒休要胡言,此舉並非你所說之浪費行徑,鐵礦取自帝都以北鐵牛山,而少府修建在帝都以南四十裡乃是為監察所設。”
“取了鐵礦石的車馬要送去少府必要穿行帝都,而在穿行過程中要經曆數道盤查,以確保開采之鐵礦石和運送數量對等,以免被人從中做了手腳。”
季博常聞言臉上出現了一個了然的神色,隨後對著季零塵拱手。
“那敢問黃門侍郎大人,如今少府停擺可鐵牛山的礦洞卻依舊開采不停,且下官翻閱了戶部典冊,發現賬麵上並未有鐵礦庫存,這又何解?”
“少府典冊上近三年所產長刀數量不足十萬,但按照鐵牛山礦洞出產的礦石數量卻可鍛造長刀超三十萬柄。”
“如果真如大人所言那般盤查嚴密,那敢問大人那些出產卻並未運到少府及太府的鐵礦石,都去了何處?”
“啊呀!”
季零塵再次懊惱至極的一拍腦門。
“陛下登基已有十四載之久,可本官卻從未將這等大事放在心頭,卻整日想著勾心鬥角玩弄權術”
嘎吱!
雍盛帝的拳頭握得太緊,導致身體都是微微顫抖著。
看著季零塵看似愧疚實則在暗罵自己的樣子,他在心裡急促的呼喊著。
朕是明君,朕是明君。
朕不能發作,朕是能聽進逆耳忠言的,朕絕不能惱羞成怒。
絕不能。
但就在下一刻,雍盛帝的拳頭重重砸在禦案之上,伸手一指季零塵。
“你給朕滾出去,立刻,馬上,給朕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