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呢?
懷揣著這樣一個疑問,女吸血鬼如雕塑般坐在那座曾令自己跌落的鐘塔上。
高處、月色、風聲、巨大的時鐘和孤獨的人影,這一切都映襯出那個已然失去天真的自己。
又有誰能理解被那頭金黃色發絲所包裹的腦海中,所想的一切事情呢?更深處的呢?
“唉~”
連自己都無法了解自己了,又有誰敢誇口說他看透了這個吸血鬼!
一間間房舍內,微弱的燈火熄滅了,但無儘的月光依舊將白金城的每個角落都清晰地映照在眼中。
風的精靈猶如淘氣的孩子,將家人們互道晚安的聲音傳入耳中,那聲音似是惡作劇,又似是無心,本就模糊不清的心,此刻更是泛起了層層漣漪。
曾經近在咫尺的幸福,被自己親手葬送,隻因為那盲目的仇恨所帶來的唯一選擇。
假如當初能夠多思考一些,或許現在就能過上完全不同的生活吧。
但假如真的能夠重來,自己是否又會做出不同的決定呢?
總是要等到失去了,才意識到那就是幸福。
不是嗎?
我曾經的主人啊……莫妮莎全身赤裸地從山腳下的河川中艱難爬起。
在漆黑的夜色中,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好不容易才抵達岸邊,虛脫的身體讓她像斷了線的木偶般,一下子撲倒在地,不省人事。
河川旁的道路上,一輛行駛中的馬車緩緩停下。
身披深藍鬥篷的人快步走近莫妮莎身邊。
“是……她……終於找到了!”
聲音的主人出人意料,竟然是個女性,她拉下帽子,露出一張高雅的麵容。
“小虎,把她抱上車吧。”
在女子的指揮之下,一名有著老虎外表的獸人將莫妮莎自地上抱起,回到馬車之內。
女子看著天空的五顆明月,嘴裡的尖銳虎牙像是呼應著月光一樣閃了一下。
“阿國、詩娊、白女三個月亮齊圓的日子嗎?那…夏至也沒剩幾天了。”
微睜的雙眼,身處的地方似乎還在人世間。
‘連死都要礙著我嗎?’
莫妮莎將雙手放到額頭上,一邊遮著光線,也一邊讓眼睛適應亮度。
“醒來啦!莫妮莎。”
“誰?”
側頭一看,見到莎莉絲坐在床邊看書。
莫妮莎坐起身來,看著眼前的銀發美人。
“沒事吧?你怎麼會出現在那種地方?”
“那種…地方…”
看著充滿疑惑表情的莫妮莎,莎莉絲探頭接著頭問道“就是王都附近呀?你不知道這兒是劭博騎士團的地盤嗎?
外頭劭博追我們追的正緊,最近是因為異動期的緣故才平靜一些。
躲在他們老巢附近是不錯的窩藏主意,但也沒人像你一樣還光著身子四處跑,好象怕彆人不知道你在這裡一樣。”
莫妮莎的沉默給了彆人更多說話的借口。
莎莉絲盯著莫妮莎,上下來回看著,饒有興趣地問道“地脈的異動期在爆發之前莫名其妙的平息了。你出現的位置離原定爆發中心不遠,加上你給我的感覺也有點改變了,那跟你有關嗎?”
“我…”
看到莫妮莎先是搖搖頭,接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莎莉絲舉起手製止莫妮莎繼續說下去。
“不想說的話那就算了,待會約翰卡羅就會過來了。”
“你通知他的嗎?”
“這種事不用講他也會知道。”
屈膝抱著,莫妮莎梳攏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輕聲說道“因為我是他的附屬嗎?”
“這你也知道了呀!”
莎莉絲訝異地看著莫妮莎,但隨即恢複正常神態。
“也對!這麼長一段時間裡,你也該了解到一些事情了。否則不可能還完整的活到現在。”
“無法逃離他嗎?”
“誰?約翰卡羅嗎?等他玩膩了,自然會放你自由。不過可能還要再等一兩百年吧。”
莎莉絲低頭回到書中。
“為什麼!”
莫妮莎搥了一下床,大聲說道“為什麼?為什麼他不去玩弄其它人?為什麼所有的不幸都在我身上!”
翻頁的動作,莎莉絲並沒有因為莫妮莎的激情而有所反應,她隻是淡淡地說道“約翰卡羅的附屬隻有你一個人而已。這些年來都是如此。”
“隻有…我一人…”
“碰!”
被撞開的大門衝進一個慌慌張張的年輕人。
“莎莉絲小姐,狄尼史伯爵那邊的人殺過來了!”
莎莉絲慢慢地合上書本,看著窗外的星空。
“真是的,他們不知道惹出劭博騎士團是多麻煩的事情嗎?聽說前一陣子跟班奈頓的戰事才告一段落,現在又來找我們的茬。非得要在夏至之前做個了結嗎?”
一名緩步走進來的紳士讓莫妮莎失去平靜,但是她曉得現在要解決眼前這個吸血鬼是多麼不可能的事情,因為他和安德魯有相同的味道。
“哦~醒來了呀!準備準備一起出去戰鬥吧,這一場是避不了的。再說還必須有人防備劭博與不知道消失在什麼地方的班奈頓那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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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卡羅走近到莫妮莎身邊,舉起莫妮莎的下巴輕點了一下嘴唇。
柔聲問道“你不會背叛我吧?”
“那正是我準備要做的事情!”
咬緊的牙說明了莫妮莎正拚命自製著,但是說出來的話卻無法有所節製。
“哈哈哈哈!”
約翰卡羅退了一兩步大笑,在笑聲逐漸平息但身體仍是忍不住抽動時,約翰卡羅勉強地說著“做得到的話就來吧!”
說罷又忍不住大笑,在捂著臉的狂笑聲之中離去。
站在一旁的莎莉絲瞥了莫妮莎一眼。
“準備一下吧!準備好就到樓下大廳去。”
說完話,也走了出去。
看著離去兩人的背影,莫妮莎的表情又凝重了起來。
下了床換一件輕便的衣服。
接著慢慢地移到梳妝台之前,她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看過自己的身影了。
看著梳妝台上的各式各樣裝飾品,她拿起了一條瑪瑙石項鏈放到懷裡。
“咳咳咳!”
又是風的精靈惡作劇嗎?
熟悉的聲音侵入了莫妮莎的回憶情緒之中。
確認了聲音來源的屋子,和自己前一陣子‘誤入’的地方一樣。
“風呀,傾聽我的聲音。擁抱著纖細的身體,輕撫著飄逸的發絲。將我托在那雙廣闊的手掌之中…”
懷著無限溫柔的語調,往外一躍。
莫妮莎微閉著眼,雙手抱胸,輕飄飄地點到那剛補好的屋頂上。
微蹬,在空中的身體輕易地改變了方向,飄到那木製的門前。
深吸了一口氣,打開房門微笑著說道“我又來囉…”
帶著尷尬的笑容是什麼模樣?
可惜女吸血鬼並不能從鏡子中看到自己這一副可笑的表情。
傻站在門口並沒有維持很長的時間,打開大門的手將門慢慢合了起來。
“碰!”
的一聲立刻改變了莫妮莎的表情,抱著自己紅燙的臉頰蹲在門旁,喃聲念道“天啊!不倫的兄弟戀情…太刺激了!”
“不是這樣的!”
伴隨著猛力打開門的聲響,身為兄長的三組騎士赤裸著上半身對外吼道。
看著發出巨大噪音的男子,莫妮莎更清楚地看到那滿身的紅印。
瞥了一眼後就捂起了自己的臉,發著抖的食指指著對方說道“那…那你身上的吻痕做何解釋…”
“不是!這是伯爵夫人弄出來的!”
“言妮!喔~天呀!”
“不…不是啦!這是在下午的訓練之中,伯爵夫人揍的痕跡啦!”
“揍的痕跡?”
疑惑地轉頭看著對方,莫妮莎見到了點頭的確認動作後,就又把臉藏回到手掌之中。
“啊~好羞人喔…”
看著左鄰右舍紛紛探出頭看熱鬨的模樣,而莫妮莎更是蹲在地上喃喃自語著,男子慌慌張張地說道“嗯~那個…斐斯洛小姐,您先進到房子裡來好了。”
說完話,就將莫妮莎拉進到屋子裡頭,並趕緊關上房門。
靠在門板上呼了一口大氣,男子拉了把椅子請莫妮莎坐下,也拿了件泛黃的罩衫穿上。
“啊!斐斯洛小姐,您好。”
用發紅的臉孔輕點了一下,莫妮莎也裝出微笑的表情來響應仍是坐在床上的男孩笑容。
但隨即裝成一副害羞受怕的模樣問道“你們…剛剛是在做什麼?”
“剛剛是因為我沒辦法自己脫下盔甲,才拜托小弟幫我的。隻是…反正就是被您撞見了。
我說,真是的,伯爵夫人為什麼訓練我們訓練的緊?
明明像遇上斐斯洛小姐這種程度的魔導士,我們就跟紙紮的一樣。捱不上多久的時間就得下地獄了…”
單純因為身體的不適而發生的感想…或說是抱怨聲,還沒告一個段落,莫妮莎就阻下男子的話,認真地反問道“你對戰爭的認知有多少?”
“不就跟一對一沒兩樣嘛,人數跟武器的差彆而已。”
“錯了…”
莫妮莎輕輕搖了頭後說道“戰爭最原始形態不過是生存空間的爭奪,用最少的力量獲取自己所設定的目標才是重點。而不是一昧地要求勝利。”
坐在床上的男孩問道“那有什麼不同嗎?”
“假設今天要攻打下一座城池。你們希望得到的是一座人畜不生的死城,還是沒有太多破壞與傷亡,且耗損不多的代價所得到的城池呢?我想應該是後者吧!”
看著兩兄弟點頭同意的表情,莫妮莎繼續說道“這樣在無形中就限製了魔導士們的大型魔法。
更何況魔法不長眼,很有可能在混戰之中誤傷同伴,對於攻擊性魔法的施用更是有所顧慮。
會使用的大多是麻痹、催眠、恢複等等的狀態性魔法,攻擊性的頂多是前三級的初等魔法。因為前三級魔法念咒快,也較容易瞄準目標。”
“那在戰爭開始之初即由魔導士解決不就好了。”
笑著搖搖頭,莫妮莎說道“遠距魔法並不如你們想象中的輕鬆,不但施展起來準確率很低,也不容易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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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保持著相當的距離,還要能夠有足夠的破壞力,那可不單單隻是高強的魔導士就能做得到的事情。”
“那斐斯洛小姐您呢?”
男孩繼續問道。
“我?”
莫妮莎偏著頭想了一下。
“我沒嘗試過遠距離施展大型魔法。況且大型魔法我總是以自己為中心,周圍的一定範圍都含括在攻擊之中。
雖然說我施咒的速度比起大多數魔導士是快多了。但大型魔法仍有發動前的一定前奏,不是念完咒語就行的。
沒有戰士係護身,我也抵抗不了軍隊式的合圍攻擊。除非對方笨笨的等我念完咒。再說要連續念出強大的魔法,就連我都會感到吃不消。”
“可是就算不施展大型魔法,您仍是無敵的吧!”
“沒有所謂的無敵。戰士們利於近戰,魔導士們利於遠戰這是自古流傳下來的道理。如何將自己的長處發揮到極致才是重點。
還記得黑羊騎士團打下魔導大城葉那佳一役嗎?葉那佳城自恃著魔導力的強大,而疏於近身肉搏戰的準備。
黑羊正是發揮了騎兵的迅速優點,在傷亡不多的情況下攻入城防度不高的葉那佳城。步兵才接著進入這場戰爭做一個結束的。
聽起來很蠢吧!事實上安逸太久的地方會出現蠢事並不讓人意外。我曾見過葉那佳城的遺民,由對方親口所述,離事實應該不會太遠吧。”
“那伯爵夫人為什麼這樣子訓練我們?”
“要身為一名敢穿梭在魔法攻擊之林中的戰士需要勇氣,支持著勇氣的是實力。
實力還必須配合著對環境、態勢的準確判斷與清晰的思考,這些都必須仰賴冷靜。
在我眼中,你們現在不過是強要求著自己,希望能有足夠的力量來對抗言妮的力量。當然,這也是其中的目的之一。
但不論從哪一點上來評判,你們都是不及格的,特彆是以恐懼為食糧所成長的力量。”
無言以對,畢竟身為旁觀者的莫妮莎在看事情的角度上,會跟當事人來的不同。
而提出的數個觀點也都是有其考慮必要的點。身為一名白金城的見習騎士,男子似乎還想提出什麼來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