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騰蛇生成之年土曜月三日,乾季的夜。
鐮都本丸,也是最大、最主要的七層樓建築,燃起熊熊火光,照亮了十裡內的天空。
更有十倍範圍內的人們,都可以看到這把仿佛由神明所舉起的火炬,立在大地上破壞著黑夜的寧靜與安逸。
待在這個大城市裡個各個武裝組織,如陰陽師聯合、道士同盟、武士會館……
以及規模最大的職業工會等等,其成員都是一臉狼狽樣,眼睜睜看著大火無情地延燒。
甚至有數十人身上都掛了彩,擔憂的臉上也都塗著泥。
本丸內的侍者三三兩兩奔出城門,其中還可以看到五名武士的身影、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話術師以及兩名女忍者。
他們都是鐮都內眾所皆知的一群人,但他們所服侍的主人卻未出現在逃離這場大火的幸運者名單中。
燃著大火的本丸是隻準出,不準進的狀況。
這一切都肇因於站在城牆上的那一十七人。
銀發與皺紋好像是他們共同的標誌,圍著一席破舊的袍子,冷眼注目著麵前的一切。
是這一十七人放了這一把大火,也是這一十七人將總共六百餘人的武裝組織擋在門外。
頹喪與傷心的鐮都住民們都清楚一件事,這群人是過去在試煉森林中幫助過自己,躲過那場名之為黑羊浩劫的災難;
而自己的能力比起他們也是差了天南地北。
不過鐮都的住民們還抱持著一個希望,忍者大師還在本丸中!
能夠跟這群人鬥的,或許隻有那個最不像人的人類了。
燃燒的天首閣內,忍者大師手裡抱著剛滿月的小嬰兒。
肥胖的身軀冒著油脂般的汗珠,平常很難看見的瞳孔這時卻是瞪大了直盯著前方。
有彆於一貫的嬉皮笑臉,他表現著些許的困惑與些許的擔憂。
這些都證明了他還是有人類的感情。
“雨彥,你還不跟著其它人離開嗎?”
搖搖圓滾滾的腦袋,像是要抗議他的女主人所給予的命令。
濃煙在天首閣巧妙的設計下,全朝著外頭散去,但火焰依舊無情地延燒著每個角落。
分坐兩排的十名一心武士,每個人身上的衣服或多或少都有些燒焦的痕跡,甚至還有小小的火花燃燒著衣角的末端。
但他們卻沒有表現驚慌失措的表情,反而很坦然的麵對著將要來臨的死亡。
因為他們早已下定決心,要陪主子走到任何地方,即使是奈落之國。
而依偎在主位的兩人,已經被火光照得看不清臉龐,但他們還是看到了雨彥的動作。
穿著紫色和服的女性柔和地站起身,肢體的奇妙律動給人無法言語的感覺,就像是和服上的千羽鶴在大紅色的火光之中活了起來。
“會帶來這樣的結果是我們已經預料到的,但我們一點都不會後悔,這隻是違背與武神所訂下的承諾而換來的代價。
不要讓我們白白犧牲好嗎?他們也隻是要背約者的生命而已,與違背約定所生下的孩子無關。”
“是的,”
穿著簡單的淡青色素色和服,城的主人也走到自己的發妻旁。
“為了孩子,接受這樣的結果我一點也不會後悔。”
握住妻子的手,相視一笑。“
哪還需要再要求其它。
況且有一心陪我們上路,我還嫌十個人太多了呢。
幫我好好照顧孩子,這是要你們活下來的理由。”
抱著小主人的忍者妥協了,他了解到自己未來的生命將交托給懷中的可愛嬰兒,而現在也沒有任何理由與主子一起死在這種地方。
原本熟睡的嬰兒被吵醒了,但卻不哭也不鬨,反而咯咯的笑著,彷佛四周圍火紅色的光芒是世界上最有趣的玩具一樣。
看見了孩子的笑容,身為母親的人隻有些許的不忍。
帶著平靜的表情看向忍者,用眼神責備著還不離開的兩人。
但隨即她也釋懷了。
“也對。假如是你,還能待上一陣子再走吧。”
“跳舞吧,小紫!”
“跳舞?”
隨即她理解了相伴多年的人心中的想法,微笑地點點頭。
沒有鼓聲,也沒有音樂,有的隻是火焰的嗶嗶剝剝的聲響。
兩人拿出扇子,翩翩起舞。
一切是那麼地自然,一切是那麼的曼妙,輕飄的舞姿宛如優雅的鶴正怡然自得。
火焰開始吞噬天首閣的四麵與屋頂,但卻不影響起舞的兩人,這裡反而像是最華麗的舞台。
躺在忍者大師的懷中,小嬰兒興奮地看著父母的舞姿。
火焰飄落兩人的身上,和服四處燃起些微的火光,但這隻是更襯托出他們的不平凡。
扇子收攏,身為父親的人凝視著孩子的漆黑瞳眸,淺淺一笑。
這也是最後的笑容。
被火舌吞噬而塌下的天花板淹沒了眼前的一切!
但小嬰兒卻像是看到一幕難得的表演以最豪華的方式作結般,而高興地大聲笑著。
抱著嬰兒的忍者隻有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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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可以了望整個鐮都東麵的陽台上,雨彥看到了一個禦劍而立、浮在空中的老人。
他帶著不忍的眼光看著還未完全逃離的忍者,與懷中那名嬰兒咕嚕轉的大眼睛。
輕歎了一口氣。“或許這些死規矩是該改了。告訴那娃兒,想要報仇的話我會等著。”
吞了一口口水,忍者隻是搖頭,卻沒說清楚他搖頭的意思,便跑離了老人的視線範圍。
看著忍者那臃腫的身軀隱沒在充滿火光的走廊裡,老者又是輕歎一口氣。
腳下長劍光芒霎時大作,如流星般帶著他的身體,劃過被火焰照亮的黑夜。
“阿妹的奶子大又圓呦~哥哥的大手揣呀揣呦~卻不見妹來叫聲哥,隻顧著自己嘿嘿喉~”
頂著破鑼嗓,吆喝著怪腔怪調的山歌,他是被世人尊稱為劍聖天劍絕刀的男子。
不過很明顯的,他自己是沒什麼身為傳奇人物的自覺……
天劍早已毀損在他那最高技藝之下,而絕刀也早就被當成不值錢的垃圾丟到某處;
至於誰撿走了,現在的他可想不起來。
身上連一把爛鐵劍都沒有,有的隻是一支大酒壇。
抓著係在壇口的麻繩,任由酒壇掛在肩後。
一晃一晃,沒封口的壇子卻也濺不出多少酒。
沒為什麼,醉醺醺的劍聖應該可以說明很多事情。
踩著搖搖擺擺的步伐,劍聖來到一群好朋友所住的村莊。
這一天村莊顯得特彆的安靜,雖然以往這裡同樣給人寧靜的感覺,但卻不是像這一回般毫無人氣。
“怎麼一個人都沒有呀?”
“汪!汪汪!”
狗叫聲吸引了酒醉的劍聖注意。
一隻黃色的大土狗正坐在傑克背後不遠處,吐著一截舌頭,迎接著偶爾來村子閒晃的男人。
見著了熟悉的黃狗,傑克慢慢走了過去,嘴裡又唱起來了。
“黃呀黃,你可知,老鬼們死去哪?黃呀黃,你若知,還不快快告訴咱!”
大黃狗怎麼可能會說話,它仍隻是對著傑克輕吠了幾聲。
不過這可惹得他有些生氣,蹲到了黃狗麵前。
狗兒正興奮地走向前搖著尾巴,舔著傑克的臉,但卻被一把抓住了嘴,跑也跑不掉。
“我叫你說話你是不會說嗎!講呀!老鬼們死哪啦?”
“嗚~嗚~”
被嚇到的大黃狗努力掙紮著。
一掙脫了傑克的掌握,飛也似的跑進村子裡。
看著狗兒逃開,傑克隻是昏沉沉的站起身。
舔了舔乾澀的嘴,甩過背後的酒壇,仰頭,又是一大口下肚。
“啊~!”
用衣袖擦著嘴,打了一個飽嗝。
“本想找人聊酒喝天的,嗝~!
這下子隻有自己來了,真是無奈呀。”
擺出一個誇張的委屈表情,傑克一邊搖著自己酒氣上衝,紅透的腦袋,一邊朝著村外走。
隻見黃狗又叼了樣東西跑來他身邊。
取過了沾滿口水的鐵牌,在衣服擦了擦。
又打了一個嗝後,才定下眼看著手中的事物。
“是啦!也十九年了。看樣子得走一趟東南了。嗝!”
將鐵牌收入懷中,又灌了一口酒,這才搖搖晃晃的走下山。
前頭的樹林有彆於普通的森林,參天大樹與低矮的樹叢層層相疊,形成一個濃密的蒼綠色景觀。
空中飛過一隻嘎嘎叫的亞龍。
站在地上挺起高過樹林的身軀,巨大的長顎暴龍正在想如何把天上那隻飛龍打下來吃。
怪異的嘯聲如突風,掃遍整座試煉森林。
這讓傑克打了一個冷顫!“哦~想尿尿。”
走在樹林的羊腸小徑中,判斷出剛剛那股寒意的來源。
人稱劍聖的男子這時一手拉開了褲子,站在樹下。
“啊~人生一大樂事呀~舒坦!舒坦!”
金黃色的身影閃過不遠處,悄然無聲。
看準了時機,通體金色絨毛的飛刀鼬竄出!
施展開最引以為傲的利爪與銳齒,朝著傑克的背後偷襲。
這一切快如電光火石,酒壇子已經準準的砸向飛刀鼬的腦袋。
“匡當”
一聲,不知道飛刀鼬是被酒醉死的,還是被酒壇砸暈的,反正它現在隻能倒在傑克的跟前,一動也不動。
水龍頭還未關上,褲子也理所當然的還未拉起。
醒一半、醉一半的男人失望的舉起右手的麻繩,原先縛在繩上的酒壇子已成過去式。
“唉~”
拋掉手中剩餘的麻繩,抖了一抖後拉起褲子。
“算了算了!少壇酒,多塊肉,也不能說劃不來。”
倒拖著飛刀鼬那金黃色的絨尾,劍聖又扯著破嗓子唱起歌來。
“天臟臟,地麻麻,風吹草低見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