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也笑了。“所以啊,運海魚到關中,絕不僅僅是補充糧食這麼簡單。依照目前的規模,到八月秋後,總共能運近三十萬石海魚到關中,相當於百萬石的粟米,可以供兩萬大軍吃一年。”
陳群恍然。“這是為安西都督府秋後的戰事準備的?”
“聰明。”郭嘉笑了。“陛下費心費力,運這麼多海魚去關中,怎麼可能放棄涼州?長文,你在陛下左右,眼界要大一些,涼州不是邊疆,而是腹心,欲外強,必先內壯,否則行之不遠。欲內壯,就不能有明顯的軟肋、缺陷,就比如這拳頭,尾指雖小,卻不可或缺。隻有五根手指都能捏緊,拳頭才是拳頭,打人才有力量。”
郭嘉說著,張開手指,又在陳群麵前慢慢握緊。“你試試伸直尾指,看看這拳頭還能不能握緊。”
陳群不好意思地笑了。
——
四月末,孫策一行到達成山港。
閻行趕來拜見。
收到韓遂陣亡的消息後,閻行便做好了準備,將軍務交給了田疇。詔書一到,他便起程趕往遼東,與孫策見麵,麵請機宜。
禮儀性的哀悼了韓遂,孫策問起閻行安定涼州的方略。他讓閻行回涼州絕不僅僅是為了吊喪,更是調閻行回涼州的鋪墊。比起馬超,閻行更穩重,堪當大任。
所以從孫策的角度而言,韓遂戰死未必是壞事,根本不必大動乾戈。
閻行心知肚明,向孫策詳細的介紹了涼州的情況。這些年,他雖然沒有回涼州,卻對涼州的情況並不陌生。一是韓遂會經常寫信來,二是他的父親、兄弟也在涼州,也會能消息來。除此之外,他本人也注意收集信息。太史慈、沈友先後擊敗鮮卑人後,草原上的商路又暢通起來,時常有西域商人從涼州一路走到遼東,交易比中原人想象的還要興旺。
閻行說,要穩定涼州,首先要處理好漢羌關係,而處理好漢羌關係的關鍵是讓羌人能夠活下去,富起來。漢羌之所以發生衝突,歸根結底是因為羌人窮,窮得活不下去,隻好起兵造反。
羌人為什麼窮?一是因為地理限製,涼州且耕且牧,但耕地少,產出的糧食不足以供養太多的人口,而牧業又很脆弱,彆看牛羊滿山,一旦遇到天災,隨時會陷入赤貧。
在這種情況下,朝廷原本應該小心安撫涼州,但之前的官員大多是關東人,他們隻關心自己的利益,想儘一切辦法盤剝百姓。幾年後,他們走了,新來的官員再來一次。
涼州脆弱的經濟民生根本禁不住這樣的反複洗劫,所以原本應該為朝廷良馬勁卒的涼州生生被逼反了,成了朝廷的潰癰,流血不止,直到拖垮大漢。
閻行拜倒在地。“陛下心懷天下。臣鬥膽,敢為涼州百萬漢羌小民請恩。”
孫策扶起閻行。“彥明,你說,你希望朕如何做?”
閻行再拜。“臣懇請陛下,控西域商路,收涼州牛馬,用涼州士人。”
“仔細說。”
見孫策有應允之意,閻行心中歡喜,把自己的想法詳細地解說了一遍。
加強對西域商路的控製有兩層意義一是避免被部分大族掌握,從中獲取厚利,形成不穩定的因素。二是避免商人太多,消耗涼州原本就不多的糧食,造成糧食緊張,物價上漲。由朝廷控製西域商路的規模,可以收其利,避其害。
涼州以畜牧業為主,涼州馬更是最好的戰馬,這些資源應該控製在朝廷手中,既保證朝廷有足夠的馬匹組建騎兵和郵驛,又能讓涼州百姓從中得到利益,可以用自己的勞作來換取物資,改善生活。生活有了希望,誰願意造反呢。
至於用涼州士人,那就更不用說了。涼州偏僻,人口少,按照以前的選舉製度,每年隻有可憐的幾個名額,縱使入朝,也因為無人幫襯,很難授予實職。如果朝廷能夠給予一定的優惠,讓涼州士人仕途通暢一些,矛盾自然要少得多。
孫策聽完,對閻行說道“彥明,你說的這幾個條件,朕其實一直在考慮,隻是涉及到的麵太廣,一時還無法決斷。你這次回去,經過長安時,與賈文和商量一下,最好能夠拿出一個章程來,比如希望朝廷每年收購多少牛羊,征辟多少士人,又需要朝廷支援多少物資,屆時朕再召集公卿議一議,力爭拿出一個切實可行、雙方都能滿意的方案來。你看如何?”
“有陛下這句話,臣就放心了。”閻行拱手說道“臣經過長安時,一定將陛下的意思對賈文和說明。”
孫策點點頭,轉身取出一份手詔,遞給閻行。
“你這次回去除了處理喪事,還要留意一下涼州的形勢,尤其是湟中。你丈人生前常有奏疏來,說湟中不安,不能輕離,現在他戰死了,湟中怕是要出事。你回去之後,有什麼需要,可直接向安西大都督請示,必要時憑這份手詔,自行處理。”
閻行接過手詔,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