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發展到這一步,他相信荊州的民心穩定,平民也好,世家也罷,都不會有足夠的動力追隨曹操。曹操在益州的新政成績有目共睹,他無法給荊州人帶來更大的利益。
這就是大勢的力量。
至於孫翊與曹操的關係,他相信孫翊會拎得清,就算有幾句流言蜚語也沒什麼影響。如果連這點壓力都承受不住,那他以後也彆想乾出什麼大事了。
親征的問題很快有了結果,討論的重點集中在第二項是否接受甄麋等海商的請求,用未來幾年的稅款抵衝債務。
涉及到經濟的問題比較複雜,這個問題尤其複雜,一是涉及到大量的計算,二是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在座的幾個人對經濟民生的了解也不夠深入細致,與其是討論,不如說是共同學習。孫策和他們討論這個問題也有增強他們經濟思維的用意。最後如何決策,還要聽取張紘和虞翻的意見,他們才是搞經濟的行家。
問題很複雜,卻不迫切。施行與否隻與一些利益得失有關,並不會影響到整個形勢。就算海商們為了利益,想興風作浪,擴大戰事規模,孫策也不會給他們機會,隨時可以叫停。
大家討論得很熱烈,有說有笑,不時扯過幾張紙來演算一番。孫策要求郭嘉加強對出海商家的監控,如果有人發現了黃金,卻隱瞞消息,企圖以擾亂物價的方式牟利,那就彆怪他不客氣了。
畢竟還是皇權時代,幾個商人想和皇權較量,未免不自量力。有人想跳出來做為富不仁的典型,孫策也不介意把他們當作肥羊,拿他們開刀,順便收割一波財富。
甄像也在旁聽。他跟孫策也有幾年,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聽得心驚肉跳。
說到半夜,興儘而返。孫策離開艙室,返回生活艙,經過廊橋時,見劉曄拱著手,正在欣賞夜色。聽到腳步聲,劉曄轉身,拱手行禮。
“陛下。”
“子揚好心情,在此欣賞月色。”
“不僅是月色。”劉曄微微一笑。“剛才與諸君討論,妙見迭出,精彩紛呈,臣也是受益匪淺。在此回味回味。”
“是嗎?是什麼樣的妙論,居然能讓你劉子揚覺得精彩,說來聽聽。”
“這可多了,陛下有時間聽嗎?”
孫策笑了笑。劉曄這是要獨自進言啊。劉曄為人自負,好勝心強,不喜歡在公眾場合發表意見,更享受獨自進諫的樂趣。他已經習慣了,也沒多想,揮手示意孫權等人先行離開,留下他和劉曄站在廊橋上。
孫權、甄像等人也了解劉曄的脾氣,各自施禮退去。
劉曄說了幾句閒話,等到孫權等人各自回艙,看不到身影,劉曄這才言歸正傳。“妙論雖多,臣以為陛下關於黃金入市,影響物價的想法最有意思,看似錙銖之彆,卻能影響天下大勢。臣聞此語,不禁想起宋玉的《風賦》。”
劉曄說著,情不自禁的吟誦起來。“夫風生於地,起於青蘋之末,侵淫溪穀,盛怒於土囊之口,緣太山之阿,舞於鬆柏之下,飄忽淜滂,激颶熛怒。耾耾雷聲,回穴錯迕,蹶石伐木,梢殺林莽……”
孫策聽著劉曄吟誦《風賦》,心裡卻有些異樣的感覺。劉曄的學問是好,但他絕不是賣弄才情的人,突然如此文藝,未免有些做作。拍個馬屁而已,至於這麼誇張嗎?
“子揚,你若是想做賦了,何不自作一篇?”孫策笑盈盈地打斷了劉曄
“陛下麵前,臣豈敢提筆,隻能引古人之名篇,抒我之情懷了。”
“哈哈……”孫策想起自己的詩名,不禁哂然,揮揮袖子。“些許浮名,不提也罷。”
“陛下,臣鬥膽,敢問這些妙論是陛下一人之見,還是有賢士進言,陛下兼取百家之長?”
孫策眼珠一轉,似笑非笑。劉曄這是什麼意思?類似的概念,他早就清楚,但他沒有正式提出過,劉曄驟聞此見,覺得可能有其人進諫?他是擔心自己的地位受以威脅嗎?
“術業有專攻,涉及到經濟問題,自然是聽了一些意見,具體是誰,朕卻忘了。待朕想一想,屆時再告知子揚,如何?”
“陛下言重了,臣豈敢。”劉曄聽出了孫策的不快,連忙拱手稱謝,又說了幾句閒話,訕訕地退下了。
孫策看著劉曄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快。人有功利心沒什麼錯,可是功利心這麼重,甚至如此警惕新人的出現,未免有失身份。劉曄以一個降臣的身份,短短幾年就做到了軍師仆射,還不滿足嗎?
孫策也沒多想,大步向自己的艙室走去。
轉角處,劉曄放慢了腳步,歪著頭,沉吟了片刻,轉身向郭嘉的艙室走去。散會後,郭嘉又和沮授談一會兒,此刻剛回艙不久,脫了外衣,正吩咐人泡上一壺茶,準備查看因開會而積壓下來的文書,見劉曄來訪,不免有些意外。儘管如此,他還是親自到艙門口相迎。
“子揚這麼快就和陛下談完了?”
劉曄笑笑,避而不言。“郭祭酒,有件事,我迷惑不解,不知郭祭酒能否為我解惑一二。”
“什麼樣的問題,能讓你劉子揚不解?”
“陛下身邊是不是有新人?”
郭嘉笑笑。“陛下每天要見很多新人,你要說的是誰?”
“精通經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