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反複權衡,想不出比郭嘉更好的解決之道,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奉孝,你說這是不是陳宮當初設計時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有可能。”郭嘉端起茶杯,也歎了一口氣。“陛下,我們這些年太順利了。攻必克,戰必勝,心浮氣躁,已經對戰場和對手失去了應有的敬畏。我們不是敗給陳宮,我們是敗給了自己。這就像陽亢之症,看似年輕氣盛,實則病態已萌而不自知。”
孫策眼皮微挑,看看郭嘉。“你這話,倒是和楊德祖不謀而合,隻是說得有些遲。”
“這不是我說的。”郭嘉苦笑道“是沮公與所言。”
孫策本想問為什麼沮授既有此言,為什麼不直接說,轉念一想,其實沮授之前就隱晦的提醒過,隻是他沒有察覺到而已。沮授雖然是軍師處祭酒,畢竟是降臣,在軍師處的威信卻不足,貿然提出這樣的意見,不僅得不到支持,倒可能適得其反。
“這麼說,你的建議是下詔命黃忠撤兵?”
“僅從戰事而言,的確如此。”
“那從彆的考慮呢?”
郭嘉嘴角微挑。“臣建議陛下親征。”
孫策眼中寒芒乍現,直勾勾地盯著郭嘉。郭嘉雖然有心理準備,卻還是有些不安。片刻之後,孫策收回目光,垂下眼皮,恢複了往常的平淡從容,隻是臉頰繃得有些緊,語氣也多了幾分冷冽。
“這麼說,還有其他的人想做文章?”
郭嘉點了點頭。“樹雖欲靜,奈何陰風不止。”
“你是不是想多了?”
“臣也希望如此。”
孫策沉默良久,喝了一杯又一杯茶,直到果茶喝得沒了滋味。郭嘉見孫策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便命人來換新茶。
孫策擺擺手。“來點酒吧。”
郭嘉詫異地打量了一眼,隨即點頭答應,起身出了雅間。孫策也沒管他,兀自坐在太師椅上,雙手握著扶手,青筋暴露,手指關節也因用力而發白,堅實的太師椅“咯咯”作響,讓人擔心隨即可能折斷。
門外的腳步聲響起,孫策瞬間恢複了平靜,抬起頭,看向窗外。
夜色已深,天空一片漆黑,沒有月色,連星星都看不到一顆。
天氣有些悶,讓人透不過氣。
郭嘉推門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個胡姬,年紀都不大,最多十五六歲,卻發育得極好,身材勻稱,凹凸有致。一頭金發如錦,披在肩頭,一對湛藍的碧眼流轉,羞澀中帶著幾分風情,更奇的是兩個相貌酷似,竟是一對雙胞胎。
她們擺好酒食,卻不退出,斂手站在一旁,看著郭嘉,一臉期待。
郭嘉笑眯眯地看向孫策。孫策明白他的意思,卻一點興趣也沒,揮揮手。郭嘉聳聳肩,對胡姬使了個眼色。胡姬眼中露出失望之色,卻不多說一個字,款款施禮,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陛下,這對胡姬姊妹花可有些來頭,祖上曾是天竺王族,陪酒的價格高達一萬,還未必能排得上。”
“這樣的胡姬很多嗎?”
“胡姬很多,這麼漂亮的不多,整個汝陽大概就這一對。”郭嘉親自服務,給孫策斟上酒,又為自己倒了一杯,不等孫策說話,搶先聲明道“臣就此一杯,陛下自便。”
“這麼自覺?”孫策忍俊不禁,低落了很久的情緒鬆弛了少許,故意調侃道“怕不是故意作偽吧?怕喝多了,說漏嘴?”
“臣不作偽多時。對彆人,不屑。對陛下,不願。”郭嘉雙手舉杯,坦然笑道“陛下有問,臣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孫策舉起酒杯,和郭嘉輕碰了一下,叮的一聲脆響。“那你先說說,軍中可有將領貪墨。”
“有,但不多。”
“為何?”
“陛下可以算,軍費核算雖有延遲,卻有賬可查,做手腳的空間有限。臣估計總額不會過億,具體到人,最多幾萬、十幾萬,超過百萬的屈指可數。”
“這麼說,你們早就清楚?”孫策鬆了一口氣。“如何處置的?”
“是的,樞密院都督處查過幾個情節特彆嚴重的,有的罰金,有的降職,情節較輕的由各部自行處理了,沒有公示。”郭嘉淺淺的呷了一口酒,閉上眼睛,品了片刻,這才咽了下去。“陛下,軍中將士不易,查得太嚴,懲處太重,會傷了士氣,甚至逼得他們鋌而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