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峻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石原莞爾這個老鬼子算得上是日本陸軍中少有的具備一定戰略眼光的高級將領之一。
而且石原莞爾十分務實。
到蘇州的當天，石原莞爾就帶著大竹茂夫直奔北新涇而來，對鎮上的瓦礫堆展開仔細的排查。
離開日本之前，石原莞爾讀了淞滬會戰四番戰的詳細戰報，有個疑問怎麼也解不開。
被圍在北新涇的中國軍隊究竟是被燒成灰了，還是逃走了？如果說被燒成灰了，骨骸在不在？
所以到了蘇州留園之後，石原莞爾就帶著大竹茂夫直奔北新涇而來，除了大竹茂夫，就隻帶了自己的副官和幾個警衛。
隻不過在不遠處的吳淞江上有溯江船舶隊的兩艘炮艇接應，一旦發現有中國軍隊逼近北新涇，石原莞爾就能登上炮艇及時撤離。
然而大竹茂夫還是擔心。
該說不說，第十三軍司令官儼然已經變成了高危職業，到現在為止一個被擊斃，一人則因為戰敗而被迫切腹謝罪，如果算上之前的鬆井石根，就已經是三個。
就沒有一個善終的。
所以大竹茂夫很為石原莞爾的人身安全擔心，他可不希望石原莞爾成為第四個遭橫死的。
當下大竹茂夫勸道：“司令官閣下，我們還是快走吧，北新涇距離淞滬太近了，不安全。”
真不安全，要是被淞滬警備總團的偵察人員給發現了，隻需一排炮擊就可能把他們帶走。
石原莞爾卻笑著說：“大竹君不必太過擔心，我知道，活閻王的手底下有一支特種部隊，非常善於暗殺又或者說斬首作戰，但是我也仔細研究過他們的特點，發現他們隻在夜間出擊，白天的時候他們是不會跑出來的，更何況，我們還換了士兵的軍裝，就算是被活閻王的特種部隊發現，大概也不會為了幾個普通蝗兵而大動乾戈。”
大竹茂夫無言以對。
因為石原莞爾的話，從邏輯上完全沒有問題。
石原莞爾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北新涇鎮上，先是命警衛刨開了其中一堆瓦礫，然後說：“大竹君你發現有哪裡不對了嗎？”
“哈依。”大竹茂夫微一頓首說道，“如果說真有三到四個團一萬人左右的隻那軍被燒死在了北新涇鎮，那麼整個鎮子的瓦礫堆中應該布滿骸骨，然而事實是隻在鎮子外圍有骸骨，鎮子中心處的瓦礫堆中卻連一根屍骨都沒有，而且骸骨數量也不對，如果扣除近衛步兵第第一第二聯隊的陣亡數，屬於隻那軍的骸骨甚至不足百具。”
“那麼，問題來了。”石原莞爾眯著眼說，“隻那軍的骸骨究竟去哪裡了呢？燒夷彈可沒有辦法將屍體燒成灰。”
“這隻有一種解釋。”大竹茂夫沉聲說道，“隻那軍根本沒有被困在北新涇，他們跑了，而且還把戰死的同伴也給帶走了。”
“他們是從哪跑的？”石原莞爾接著問道，“在當時，第十三軍的五個聯隊外加三個搜索隊已經將北新涇鎮圍得水泄不通。”
“地道！”大竹茂夫不假思索的說道，“隻能是地道！”
石原莞爾接著問道：“前田君就沒有派人來核實過嗎？”
“有過。”大竹茂夫點頭，隨即又接著說，“不過在北新涇鎮外挖了一圈也沒發現異常。”
前田利為並不愚蠢，在沒有找到中國兵屍體的前提下，他也沒有輕信櫻田武的一麵之詞，而是派了工兵前來北新涇鎮查證。
但是並未挖到地道。
“沒有發現異常麼？”石原莞爾聞言，眉頭一下蹙緊。
沉思片刻之後，石原莞爾又爬到了鎮子東頭一堵僅存的斷壁上向著東邊淞滬的方向眺望。
然後很快，石原莞爾就看到有一條淺溝從北新涇鎮上，向東一直延伸到淞滬的越界築路。
“大竹君，這是什麼？”
石原莞爾指著那條淺溝問道。
“不清楚。”大竹茂夫搖了搖頭，隨即又道，“或許是排水溝之類，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隻那軍不可能從這樣的淺溝帶走。”
“噢是嗎？”石原莞爾不置可否，“大竹君，你到過農村看見過田鼠的洞道嗎？”
“田鼠洞？”大竹茂夫的腦子裡突然之間有一道閃電劈過，他猛的回想起了前田律曾經對下村正助說過的一番話：汽油桶地道！
“喔，司令官閣下，我想我已經知道了！”大竹茂夫氣急敗壞的怒吼起來，“我知道隻那軍是怎麼逃走的了！”
“汽油桶拚接的地道！”石原莞爾也說道，“這條淺溝原本是埋了汽油桶的，隻那軍在撤離之前就將汽油桶逐一分解並帶走，然後覆蓋在汽油桶上方的泥土就塌陷下去形成了淺坑，當時是夜間，加上這條淺溝又緊挨著一條河浜，所以包圍北新涇的蝗兵並未發現！”
“可惜！”大竹茂夫長歎了一聲無奈的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是陷阱，隻可惜前田閣下不聽勸，不聽勸，就是不聽勸！”
“我肯定會聽你的勸。”石原莞爾笑了笑，隨即又說道，“大竹君，希望你不要受到這次失利的影響，繼續滿懷熱忱為帝國，為天蝗陛下而效力。”
“哈依！”大竹茂夫重重一頓首，又說道，“我一定會竭儘全力為帝國而戰，為天蝗而戰。”
“喲西。”石原莞爾欣然點頭又接著說道，“那麼現在，我們就可以認真的討論一下接下來應該采取什麼戰術，是繼續進攻，還是采取懷柔手段，甚至於招降？”
“招降？”大竹茂夫趕緊勸阻道，“司令官閣下，這可真不是個什麼好主意，我勸你放棄。”
“怎麼，大竹君是擔心我會重蹈鳩彥王的覆轍麼？”石原莞爾微微一笑問道，“擔心我會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哈依。”大竹茂夫表情十分嚴肅的說道，“司令官閣下，嚴峻此人的意誌不是一般的堅定，即便是整個中國都降了，他也不一定會投降，所以招降是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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