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上了車棚。他扯了扯麻繩，頓了頓，而後從匕首裡割開她腳上的繩子。
他提起她胳膊，幾乎是拎著她下車的。
車子停在一個昏暗的巷子裡。男人沒戴鬥笠，隻戴了黑色口罩。
他手上的白色手套也換了。肉色的乳膠手套，貼合手型。不借由路燈仔細看，一點看不出手套的樣子。
他抓住林思思胳膊帶著她往前走，匕首抵在她腰間“想回去，就按我說的做。”
林思思用力點頭。
行人稀少的街道，除去幾家小賣部店裡坐著店家，隻一家“何家鎮超市”有人進出。
經過超市門口，躺地上打滾的黃毛狗忽然跳起來，對著男人吼叫。男人轉頭看一眼，狗退後一步，尾巴一夾，跑進了超市。
等他們走過超市，狗站門口吠不停。
汪汪聲中，一陣轟鳴衝來。狗吠聲停了。
林思思轉頭看。那狗夾著尾巴又跑進了超市。
“快走。”男人沉聲道。
轟隆轟隆——城市裡常聽到的跑車馬達，響徹何家鎮冷清的大街。幾位店家走到門口，望向身後。
林思思也轉頭。男人低聲喝道“彆動。”說著咳嗽，腰間的匕首用了力。
林思思繃緊身子，再不敢動頭。
強勁的馬達快速接近，轟隆隆地駛過。方盒形的大車頭，兩束led燈光比超市的日光燈還亮。厚實的車輪壓過，路麵嗡嗡的似右轉震動。硬朗威猛的車身，呼一下，帶著動感的車屁股飛速向前。掛著的備胎下，車牌五個六。
季冰的奔馳越野！
趙森！林思思在心中大喊。
越野車轟隆隆地拐過了彎，車尾看不見了。
林義輕敲著方向盤。天黑的何家鎮，街道冷冷清清，不像早上路過的時候，全是趕集的人。
多功能三輪擺攤車，和買早餐買鹵味買肉買菜的人群，把隻夠兩輛轎車並行的街道擠到勉強夠季冰的越野車過。
何家鎮的派出所挺配合，沒有以犯罪的地域性扯一堆權限問題，爽快地共享了搜尋了一天的成果。雖然還沒有季冰找到的粉色拖鞋有用。
根據趙森就要扔進洗衣機的白t恤上的鞋印汙漬，確定凶手的鞋碼為45。
凶手的身高比一米八的趙森高一點，身體結實，身穿黑色粗布衫，腳踩解放鞋。
何家鎮一共5個村，村裡百來號人，年輕人都去了大城市，留下體弱多病的老人守著破舊的老磚房。
穿45碼的男人總共6個——三個有不在場證明，兩個腿殘疾，一個手殘疾。能扛起一百多斤的林思思健步如飛的，算上不在場的三個，身高沒有一個達標。
經過一天的時間尋訪，確定了一條線索——熟悉山路的高大強壯的男人，何家鎮沒有。
三兩行人的街道，何家鎮超市門口的小黃狗夾著尾巴汪汪叫。小鎮的小狗，都氣勢低迷。
一瘸一拐的男人，隻是高大點。小狗叫了兩聲，竟夾著尾巴跑進超市。
男人戴著黑色口罩，攙扶著臉包在花格子頭巾裡的女人走著，腳步略急。許是入夜了涼，男人將女人的左手放在自己懷裡捂著。
林義放緩車速。高大的男人著實吸引人，尤其在夜晚的鄉鎮街道，特彆是舉止親昵的中老年人。
男人緊緊抱住女人左手，越走越急。
女人想轉頭，不知男子說了什麼，她目視前方。
忽然，男人猛地咳嗽。女人腳步不停。男人拉住她，她一直目視前方，不曾與男人對視。
林義轉頭看向另一邊街道。街道上的文具店裡，出來一位也包著紅頭巾的女人。這裡的女人，怎麼都喜歡包頭巾？
但是，為什麼有點奇怪？說不上哪，可能感冒了戴口罩的自覺，可能男人一直咳嗽女人卻直目視前方，可能戴花格子頭巾的女人的眼睛年輕有神，可能看起來恩愛的老夫老妻卻在冷戰。
林義調轉車頭。昏黃的街道，忽然一個行人都沒有。超市的小黃狗不知去了哪。文具店的老板拉下卷閘門，旁邊的工商銀行的at機玻璃房裡，亮著冷寂的白光。
他把車停在銀行前。
燈下黑，他先進了超市旁的巷子。空蕩蕩的儘頭，一堵兩米高的牆擋住去路。
正要轉身，牆下似有一團黑影。
他摸上彆在腰間的槍，輕手輕腳上前。
遠離巷口的強光，一輛三輪車的輪廓顯現出來。車棚的簾子，半開著。他掀開另一半。車棚裡空空無人。
忽然，叮咚叮叮咚——林義掏出夾克袋裡的手機。他邊掏，邊用槍抵住車板上的一團黑影。黑影不動，他用手碰了碰。粗糙，像麻繩。
他拿起湊近看，確定是繩子。繩子扭一團，幾處斷開。
“小張？”他接通電話。
“林隊，趙森的銀行卡在出錢！”張小雅喊道。
“什麼時候？在哪裡？”
“就現在，何家鎮工商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