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崔家的那個嫡長女也來了。”
謝德音哦了一聲,將百福被的最後一針縫好,將線剪斷。
這百福被集了一百個百歲老人寫的福字,繡在了百家布上,謝德音無事的時候親手做的,等著孩子出生的時候,用來包裹他。
她隻盼著將世間所有的平安順遂都贈予他,更盼著他無災無病到公卿。
金子看夫人神色如常,嘟著嘴說著:
“就是那個大家傳的要嫁給王爺的崔家嫡女,也不知道她哪裡好,所有人都巴結討好她,眾星拱月一樣,分明她長得遠不如夫人,也不知道王爺看上她哪兒了,這些人巴結她做什麼。”
謝德音輕笑了一聲,將針線放下,捏了捏金子的臉。
“巴結她一是因為她可能即將成為攝政王妃,巴結了她,就是巴結了王爺。二是因為她本來的出身就值得被眾人巴結,崔家是氏族之首,在朝中盤根錯節,根深蒂固,門生遍布天下,若得崔家提攜,前途不可限量。”
“那不如直接巴結王爺好了,現在在朝廷中王爺最大,崔家還能大得過王爺?”
謝德音看著金子清澈不知世情的眼睛,不知道該如何給她解釋氏族對天下局勢的影響,隻淺顯的說了些易懂的。
“朝中的事情並非是比官大官小,官職再大,誰能大的過天子?可是你看曆朝曆代,並非所有的皇帝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天子頒布的詔令,需要下麵人去執行,可是下麵的人搪塞不配合,什麼樣的政令能推行的下去?便是有手段硬的帝王,也隻能製衡,不能與之硬碰硬。”
“那就把那些不配合的人殺了就行了,這樣不就解決了?”
謝德音笑了笑。
“若能這麼簡單就好了,科舉之法是高祖入關後製定的,但是你看看這幾屆榜上有名的士子,皆出自士族。自本朝往前曆代都是舉薦製,這管理天下的官員都是士族。
雖然高祖推行了科舉,可是寒門子弟無處讀書,所有的名士大儒皆被士族所壟斷,寒門學士傾儘家產拜在士族門下,窺得一點士族家學,學得一些為官馭民之道。
拿崔家來說,崔家哪裡又會傾囊相授,隻不過讓其學一些皮毛,待他去謀個地方做了官,因為經驗不足,不善管理,惹了些亂子,崔家門生遍布朝野,朝堂上為他求情,列舉他的功績,天子便會覺得,這麼多人求情,此人必定是有才能的,所以,便也赦免了,這就是士族根深蒂固的可怕之處。
還有,士族與士族之間,不斷地聯姻,一代一代下來,早已經密不可分了。你想象一下,若是一人求情,他們家的姻親故舊會不幫忙?
到時候朝堂上烏壓壓的跪一片,陛下難道要違逆所有人的意見,非要處死拿惹亂子的臣子?
好,即便是掌權者手段硬,將人處死了,可是朝中會妄議,百姓不知發生了何事,會信了那些流言,覺得當今天子是暴君,時日長久後,社稷豈有不亂?”
夫人這麼說,金子就聽懂了,好一會撇嘴道:
“所以,這就是王爺跟夫人說,非常頭疼士族這些人的原因。”
謝德音微怔,她記得周戈淵說這話的時候,是在床笫間繾綣時。
金子連這個都知道,莫非......
謝德音抬手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
“好你個死丫頭,聽牆角聽到我房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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