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衡看向不遠處的西湖,自唐朝以來,
西湖的水域已經縮減大半了,不光是圍湖造田,
西湖的水位也相當低了,許多時候甚至無法行舟,
葑灘嚴重。
“西湖水乾,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這一句則是當年修建雷峰塔的時候,來自天竺的高僧留下的讖語。
臨安錢氏世代守護雷峰塔,就是為了鎮壓白蛇,錢衡自然十分關注揚州傳來的消息,知曉張執象、嘉靖他們與白蛇青蛇有了一戰。
“張執象重創白蛇,讖語應驗的時間,是否會往後推移?”
錢衡向法海問道。
法海搖頭,說道“張執象有後世記憶,得從他那裡知曉雷峰塔是何時倒的,西湖是何時乾的,才能知曉白蛇到底是何時出世的。”
“而雷峰塔後續如何了,家國未來又如何了。”
“有這些映證,才好判斷此次斬蛇,是否有效。”
聽法海這麼說,錢衡也認同道“確實,士紳是白蛇,但白蛇不是士紳,雷峰塔還沒倒,揚州那條蛇可能並非真蛇。”
“天下紛亂,大爭之世來臨,大寒之世亦將來臨。”
“此前古未有之大變局,也不知道能否改變讖語,讓雷峰塔永鎮白蛇。”
法海唱了聲阿彌陀佛,說道“貧僧此來,便是有意鎮守雷峰塔,
不知錢居士是否相信貧僧?”
“上師高義,
此大爭之世,
白蛇恐有暴動,正是需要上師這樣的高僧大德鎮守,才能不讓妖氣溢散,
為禍世間。”
錢氏自有一套觀人的方法,雖是初見,錢衡卻相信法海。
當即。
錢衡帶著法海去淨慈寺見了方丈,此後法海就成了雷峰塔的住持,而錢衡則動身趕往南京,趁著嘉靖和張執象北上之前,見張執象一麵。
……
卻說這邊,黎維寧表現出皈依者狂熱。
張執象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讓他繼續安靜聽課,直到戌時,才散掉法會,等人群散開,各自回家的時候,張執象才向黎維寧問道“你知道我要在安南做什麼?”
黎維寧重重點頭,說道“殺光一切權貴、富商,將土地收為朝廷所有,然後平均分給安南百姓,免除田賦。”
張執象看了黎維寧一會,說道“的確如此,你若回安南,也不過兩畝地,六尺床而已,不會有榮華富貴。”
黎維寧卻說“我不要榮華富貴了,我隻要名垂青史。”
“從此以後,我會是安南百姓眼中的聖人,是安南曆史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那一筆,是我讓安南徹底並入了大明,安南子孫後代想到這件事,就會向我感謝。”
“雖然大明不承認後黎朝。”
“但後黎在安南始終存在了一百多年,民間認可我這個後黎的皇帝,我會以皇帝的名義,完全放棄法理,放棄一切權貴的權利,從此以後,安南百姓都可以用此為旗號來造反。”
“他們會失去所有的枷鎖,獲得自由。”
張執象知道,黎維寧這下是真的看懂了,不僅懂了,而且無比透徹,他眼裡有光,是近乎狂熱的光,是一個人在絕望中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如今是張執象最虔誠的信徒,但如果張執象會違背那套公平,恐怕他會第一個衝上來要將張執象吊死……
雖然張執象不喜歡這種偏執狂的狀態,但不得不承認,有時候這些偏執狂更能派上用場。
他們自帶一種氛圍和氣場,很容易渲染他人。
黎維寧現在回到安南,將很容易帶動起民眾來,風風火火的將事情辦好。
“起來吧。”
“我會為你寫一封信給仇鸞,到時候,你跟著明軍一起南征。”
黎維寧激動應是。
他們的交談倒也沒有避著外人,所以法會散場後還留在這裡的錢衡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錢衡確確實實的感受到了時代的變化,這會是一場天翻地覆的變化。
所以。
有些東西,可以告訴張執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