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一場大雪毀了一切,畢竟隻有四五年的時光,加上嘉靖六年以來的十年積累,也隻有十五年時間,工業化主要還是在城市布局。
而廣大的農村地區,還來不及改變生活方式。
相比於北方在農村的基礎,並早早防雪,做足了準備,江南的農村根本不認為有一天自己的房屋會被大雪壓倒,根本不認為長江能夠冰凍三尺。
昔日方便無比的自來水管滴不出半點水來,許多水管都已經凍斃爆裂。
引以為傲的鋼鐵汽車,連火都打不起來。
昔日幾百米遠的菜市場、超市成為了無法抵達的彼岸……越是龐大的城市,越是分工明確的社會,承受災害時越是艱難。
例如這應天城內,相比於張執象最早到來的嘉靖六年,人口已經從兩百五十萬變成了如今的八百多萬。
一座八百萬人的城市,被大雪封印時。
數不完的人間悲劇,便要輪番上演……
寒潮從五月就開始了,但真正爆發時,所有的準備依舊被輕鬆擊垮,這幾天過來,世間的心情一如那無儘的白雪。
“他們期待你使用仙人的偉力,你卻沒有救他們。”
“上百萬的人會在這場寒潮中喪生。”
“而你卻無動於衷?”
徐階已經開啟了全力,四大基本力的大統一場狀態,他不會給張執象任何戰鬥中練手突破的機會,而開戰之前,依舊不忘擾亂他的道心。
張執象知道徐階在做什麼,但依舊看了眼南京城。
“生死不由人,重大災難當中,不可抗的自然偉力當中逝去的人,他們都是喚醒眾生的菩薩。”張執象眼中是慈悲。
“荒謬!”徐階嗬斥當中已經動了。
“人定勝天,從來都是自性,而非自信。”張執象平靜的應道。
“虛偽!
”整個空間已經被徐階掌控,張執象僅僅因為明靈珠而有一片“清淨之地”,但無妨,他會帶著天地的力量擊碎這片清淨!
“不,是偉大。”
張執象的目光放遠,在那廣闊的中原和北方,沒錯,江南是從來沒有經曆過,所以沒有準備,可是,南方才多冷,北方又有多冷呢?
那是滴水成冰,那是風刀霜劍啊!
在那裡,是早就知道浩劫的堅韌,是冰天雪地裡,要燃燒天穹的鬥誌!
人定勝天,從來就不是自信,從來就是自性,萬眾一人,失誌不渝,在京師的天壇,那零下五十多度的冰雪中,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羅天大醮,那裡,已經持續了七天七夜,無數道士凍斃於風雪當中,為的,可能隻是想讓這場寒潮弱那麼一兩分。
杯水車薪,卻義無反顧。
每個人都在咬牙堅持,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天地的浩大,但卻沒有人放棄,不同於江南的喧囂,那裡的沉默,讓天地都害怕。
張執象緩緩閉上眼睛,沉默的光景發生了變幻。
那是百年後的末日。
崇禎元年,大旱,北方赤地千裡。
崇禎三年,大寒,大饑,餓殍無數。
崇禎四年,大寒,凍死無算。
崇禎五年,大雪,大旱,蝗災四起。
崇禎六年,河南、江西、雲滇大旱,中原之地十室九空,夜夜鬼哭。
崇禎七年,北旱南水,飛蝗遍野,多地大饑。
崇禎十年,兩京十省滿飛蝗,兩廣雲貴儘水澇,湖南湖北凍煞人!
崇禎十一年,大旱、大蝗、大饑、大水。
崇禎十二年,大旱、大蝗、大饑、大饑。死人棄孩,盈河塞路!
崇禎十三年,大旱、大蝗、大饑、大亂,人相食。又疫疾大起,朝發夕死,遍地鬼城。
崇禎十四年,旱、蝗、水、疫。
崇禎十五年,大疫,南北數千裡,北至塞外,南逾黃河,十室鮮一脫者。旱、蝗、水。
崇禎十六年,山河破碎,大明鯨落。
……
四萬萬生民同泣,七大洲萬族同悲!
神州陸沉,丁口十不存一。
商洲破碎,殷地安亡族滅種。
數千年朝中之寺儘數摧毀,四海生民皆遭奴役。
人口清除倒懸於頂。
文明毀滅危在旦夕。
如此的一切,如此強烈的情緒,他又如何感應不到?
“徐階。”
“非是為一國一族之榮華,實為九州萬民之乞活。”
“大明,長鯨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