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安西大國,不管是高昌回鶻還是喀喇汗國或者於闐,都拿不出哪怕一萬鐵甲士。
歸義軍之所以能以區區瓜沙二州堅守兩百多年,就是因為他們手裡捏著祖先傳下來的大量甲胄。
能以二十幾三十萬人的體量,拉出三四千鐵甲士,府兵也可以做到人人有甲,這也是歸義軍經常自吹番漢精兵一萬強的底氣。
郭家人之所以覺得波斯薩曼國不可戰勝,也是因為薩曼波斯是安西河中唯一能有鐵甲上萬的大國。
“張二郎君,你說的這些,不過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們現在彆說祖先的數千甲士,牲畜數十萬匹,就是一百套甲都拿不出來,牲畜隻有萬餘。
大唐確實富貴,可那也是聖人,是達官貴人的富貴,與我等苦哈哈有何關係?”
“還未請教?”張昭拱了拱手,看著這個劍眉星目、相貌不凡的中年男子問道。
“在下郭廣勝,家父就是審慎大德玄成,你身邊的郭廣成,乃是某幼弟!”
郭廣勝一拱手回禮,周圍的郭家人都噤聲了,看起來,他應該是郭家比較有權威的之一,
“郭兄長如此說話,某,不能同意。”張昭啪的一聲把折扇合上搖了搖頭。
“當年大唐強盛的時候,安西之地唐兒是何等地位?彆說什麼伯克貴族,就算是諸國國王,在唐兒眼中又算什麼?各地鎮守使才是國主!
而到了現在,咱們又是個什麼地位?昔年咱們苦守安西,一個小部落的土酋都敢想著從咱們身上咬下一塊肉,怎能說大唐隻是聖人與達官貴人的大唐?
還有!你們郭家,老令公可是威武郡王,安西四鎮節度使,難道這還不是達官貴人?
老令公的伯父,汾陽忠武郡公郭太師(郭子儀)乃是國之柱石,八子八婿皆為朝廷高官。
光是這一門,就出了一個郡王,三個國公,四人尚公主。
大唐懿安皇後,穆廟睿聖文惠孝皇帝之生母,就是郭太師的孫女。
這樣家世,你跟我說你們不是朝廷顯貴?你跟我說大唐朝廷跟你們無關?
這是哪來的道理?安西的窮苦生活,已經堵塞了你的耳目,家國天下都被你忘的一乾二淨了嗎?”
這才是真正的重磅炸彈,這些郭家人被困在八剌沙袞附近,幾代人都過的極為窮困。
雖然不至於麵有菜色,但看他們剛才吃肉那種你爭我奪的樣子,過的也不富裕。
堂堂威儀大德的幼子娶親,也就隻能在腰間係一條綢緞當做富貴。
這裡的郭家子弟,有一把破鐵劍就算不錯了,大部分人隻能有杆長槍,因為他們隻裝備的起鐵槍頭,還不如目前中原的團結兵。
極度的窮困,加上百餘年躲躲藏藏的時光,已經把她們血脈中的驕傲消磨的差不多了,他們這次隻想著逃避,就是體現。
但願自己還能帶給他們希望,能喚醒他們。
郭廣成眼睛裡射出了精光,被張昭攔著的侄子也一臉向往,所有人啃咬肉骨頭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他們從沒想過,郭家在中原能富貴如此,連大唐的皇帝,都是他們的郭家女兒生的。
“不想祖先富貴如此!真真羞煞人也!”
郭廣成羞愧的丟掉手裡的羊骨頭,隻覺得原來美味無比的肉食,突然變得沒了味道。
“某郭廣勝,見過張二郎君,某在郭家是長子,二郎君叫我郭大郎就是!”
郭廣勝也羞慚的呐呐了片刻,最後終於整理了一下衣服,鄭重的向張昭通報了姓名。
“郭大郎?”這個名字,張昭忍不住失神了片刻,他還輕輕念叨了出來,不過馬上就知道要壞事了。
果然本來還有慚愧之色的郭廣勝,臉色難看了起來,他帶著幾分怒氣,看著張昭。
“看來二郎君一定是找到了其他幾家的人了,沒錯,六十年前被他們稱為叛徒的郭大郎,正是某之阿公!”
“郭家大郎,在下鄭通,你比某大一些,某應該稱你為兄長,六十年前,確實是我們的父祖輩錯怪了令祖父!”
惠通和尚鄭通從張昭身後走了出來,滿臉的難受。
“錯怪!哼!還不錯!你們鄭、楊、李、魯四家終於不認為我阿公是叛徒了嗎?
我阿公到現在屍骨無存,阿公三位阿弟,十餘個嫡親子侄,都喪命於西州,哪有這樣的去當叛徒的?
郭廣勝那張帥臉上儘是扭曲,果然張昭猜的沒錯,郭家人對於自己的遭遇,心裡還是有疙瘩的。
“郭大郎,你家雖然也死人了,但你看看四周,單單是在這,你們郭家的男兒怕不是就有上百之多吧!
那你再看看我們李家,六十年前,某李家也是男丁上百的大族,可西州被伏,我李家負責斷後,一百幾十人去,隻有十幾人回,六十年下來,當初數百人的大族,已經幾乎要絕嗣了!
這比你們郭家如何?當年你阿公郭大郎是我們五姓三王家的首領,難道西州被伏,不是你祖的責任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