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也問出了所有人心頭的不解。
一個三千人的左皮室奉聖軍幾乎被打的全軍覆沒,這可不是一般的仇,那是有大仇的。
但是契丹國與河西,素無仇怨,張河西為什麼要這麼做?
總不會是他以為大契丹國,已經到了是個人都可以上來摸一把的地步了吧?
“陛下,臣想起來一件事,天顯八年(933)太後生辰,有沙州使者奉命前來賀壽,自稱其主曹氏,也說自己是歸義軍來著?
此曹氏與現在河西韓王張氏,會不會是同一夥人?是不是張氏取代了曹氏?”
咦?耶律德光摸了摸下巴,他有些想起來了,當年確實是有自稱歸義軍曹氏的使者前來賀壽。
耶律德光之所以過了七年多了還能想起來,是因為他記得這夥人有點傻缺,是以還有點模模湖湖的印象。
當年這夥歸義軍使者賀壽的壽禮,竟然是玉璧一對,馬二十匹。
當時就把耶律德光給氣樂了,不是看在他們走了幾千裡路而來,差點就讓人把他們轟出去。
你以為我大契丹國是南朝的孟蜀、馬楚嗎?二十匹馬也值得從敦煌送來?
你送點白棉布都比送馬要好。
而且按照規矩,契丹作為上國,還得賜下回禮。
你這是賀壽朝貢來了?還是來打秋風的?
回憶了一下這段不開心的經曆,耶律德光還是準確的找到了,韓匡業話中的信息點。
“司徒是說,沙州的歸義軍很可能發生了權力變動?張氏代替了曹氏?”
“臣觀來使名單,發現一人名叫曹延敬,應當是沙州曹家的人,臣請去試探一二,或能弄清情況。”
韓匡業點了點頭,隻要耶律德光批準,他就準備去試探一下,那個叫做曹延敬的副使。
千萬不要把這個時代,想象成一個信息很通暢的時代,彆說張昭,就是張義潮,知道的人也不會多。
歸義軍這個名詞,在十八州歸國之前,更是好多人都沒聽說過。
哪怕是後世那個資訊發達的時代,譬如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這種近在身邊,坐飛機幾個小時就能到的國家。
後世絕大部分也說不上來他們的總理、總統是誰?甚至連首都名字,在哪裡?都少有人知道。
而此刻算距離的話,契丹腹心東京遼陽府距離沙州敦煌,足足有四千裡之遠。
按一天平均六十裡的速度,不遇到天災的情況下,也要足足走兩個多月。
對於契丹君臣來說,沙洲敦煌,跟天邊也差不多了。
所以耶律德光君臣,勉強知道沙洲敦煌歸義軍這個名號,就不錯了,要弄清張昭的一切,真不是一時半會能行的事。
“我看事情沒那麼複雜!”左皮室詳穩耶律頗德突然說道。
“不管這河西張韓王是何人?用意為何?他襲擊了我大契丹國兵馬,使陛下損失了上千勇士,就不可能輕易放過他們。
臣懇請陛下,不管河西來使說什麼,做什麼,都不予答複。
等到雲州城拿下,臣等願跟隨大王,以大契丹國天兵至夏州,命那張韓王親自到軍前解釋,不能讓左皮室軍上千勇士枉死!”
耶律頗德是左皮室軍的詳穩,左皮室奉聖軍名義上,也是他的部署,是以話一出口,蕭實魯也撲到了耶律德光身前。
“詳穩所說,乃是持正之言,請陛下為奉聖軍千餘勇士,討回一個公道。”
但這兩人說完,一直老神在在的右皮室詳穩耶律屋質,才慢悠悠的開口。
“問罪自然是要問的,但臣也要稟明陛下,雲州至夏州,有七百餘裡,到河西涼州,至少有一千八百裡之遙。
若這張韓王真如燕王父子說的那樣,全有河西隴右,今又吞並了定難軍,那必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擊敗的。
陛下若要興兵問罪,最好能等到穩固燕雲十六州之後,再做打算。
以目前來看,我大契丹國雖然鐵騎無敵,但當務之急,還是吃下燕雲之地,乃至繼續掠奪晉國河北膏腴之地,而不是發大兵去打那窮苦的河西。”
耶律屋質是右皮室詳穩,左皮室軍吃癟,他當然樂意看到。
而且他說的話,完全在理,就是耶律頗得和蕭實魯,也挑不出毛病來。
耶律德光聞言沉吟了片刻,以他的內心來說,他肯定是更傾向於耶律屋質所言的。
因為消化燕雲十六州,然後逐步吞並晉國河北之地,才能一步步實現他中原天子的美夢。
而且光是燕雲十六州就如此富庶,不管是丁口還是田畝或者說是農耕、冶煉等技術都給了契丹極大的提升。
要是能吞下整個河北之地,契丹國力,定會上一個新的台階,到時候再去對付河西,就要輕鬆的多。
不過,河西人殺了他千餘奉聖軍勇士,耶律德光定然不能說不去報仇。
那樣的話,就會寒了下麵勇士的心,所以,他隻能先開始和稀泥。
“諸卿所言,都有道理,還請司徒私下去見一見那曹姓副使,最好能弄到實情。
左詳穩則整頓兵馬,隨時準備西行問罪。
右詳穩與皇叔,多多費心雲州之事,早一日拿下,我等就可早一日徹底吞並此等富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