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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成雖然是北人,身材卻並不高大,跟馮延魯差不多,都是一米六五上下的個頭。
倒是身為山東大漢的韓熙載,沒有辜負這個稱號,起碼有一米七五以上。
不過三人之中,若論對兵事的認識,孫成遠勝壓根就沒有經驗的韓熙載和馮延魯。
他們自和州碼頭上岸,就見自碼頭到和州州城,沿途士兵多披紅、白、青三色布麵鐵甲,手持長槍大刀,如山嶽聳立,巍峨不動又寂靜無聲,數千人仿佛鐵鑄的一般。
其間又見精騎數千,人馬步調一致,戰馬以金銀錦帛飾之,每走一步就叮當作響,馬兒肩比人高,未戴籠頭,卻也不亂叫亂跑。
馮延魯與韓熙載等人帶著使者團從千軍萬馬中經過,被嚇得口不能言,汗流不止,雙股戰戰,唯有孫成神色稍顯鎮定。
等到進了和州城,蠻熊奉命在門口迎接南唐使團,身後數十憾山都甲士不但壯如熊虎,那種萬裡征戰的自信和迸發出來的殺氣,即使是孫成也被嚇得麵無人色。
等到快到和州署衙,南唐眾人才仿佛撥雲見日一般,那股壓的他們快走不動道的殺氣,也消散了許多。
署衙門口,侍衛的都是身著錦袍的侍從和身著金甲的親衛,孫成知道,這是大周紹明皇帝的親衛錦衣衛。
三人就在門外等待召見,方才不過一盞茶時間,他們卻如同在地獄中走了一遭,孫成忍不住感歎道。
“昔年某在朱公守殷麾下,見莊廟李亞子天兵無敵,也不過如此。
等到中原喪亂,唐、晉禁軍雖然勇武,然與周主甲士比起來,也多有不如。”
韓熙載被嚇得冷汗淋漓,跟著點了點頭,“我大唐禁衛六軍,不如周師遠甚,此後當卑事上國,勿生事端。”
馮延魯則心有戚戚焉的點了點頭,周師的強大,他兩度被擒,那是深深感受過的。
未幾,張昭下令召見,三人就趕緊跟著進了署衙。
這和州署衙並不大,張昭也沒心情把他改造成行宮什麼的,隻是占了州衙,把州衙大堂,當做了議事之所。
孫成領頭,三人規規矩矩的拜伏在地上,沒有一個敢耍什麼不跪他國之主之類的,甚至連敢直視張昭的人都沒有。
“外臣唐國尚書右仆射孫成,奉唐國天子之命,拜見上國周天子,恭祝天子萬壽!”
張昭輕輕走下座位,來到了孫成頭前,澹澹的問道“我大周承大朝與後朝兩朝宗室推舉,又得關中京畿萬民擁戴,以恢複國家為己任,尚且才承大唐之德。
爾主偏居一隅,膽大妄為,唐國之稱,從何而來啊?”
孫成把頭杵在地上,朗聲回答道“上國天子秉持大義,是以承接大唐之德。我主唐之苗裔,乃是承祖先之德。”
“倒也有些急智,不過孤聽說李昪自稱建王恪之後裔,那建王恪不過是憲廟十子,並未稱帝,李昪、李璟父子,何德可稱天子?”
孫成臉上冷汗滾滾而下,但還是儘力辯解道“自大朝國祚衰亡以來,天下如王閩、南漢、馬楚皆可稱帝,我主宗室之後,稱天子也並不僭越。”
“好!”張昭立刻抓住了孫成的把柄,“既然是大朝國祚衰亡,宗室才勉強稱天子,但今大朝之德為朕承接,爾主願去帝號,歸國家嗎?”
這話孫成就答不出來了,因為走的時候,李璟的意思,割地賠款什麼的都無所謂,但還是儘量要保住他這天子之位。
眼見孫成語塞,韓熙載趕緊出拜回複道“天子之德,神器歸屬,乃是帝王專權,非人臣可以討論,當由我主決斷。”
張昭眼睛一眯,這次孫成三人來得快,肯定已經看到了他在采石磯隻布置了幾千人的軍隊,暫時沒有大舉渡江的意思。
這一方會加重他們的緊迫感,讓這些人想在沒有兵臨城下之前,就跟張昭談妥。
另一方麵,肯定會增加他們的信心,畢竟沒有大舉渡江,兵臨秦淮河的周軍,看起來好對付一些。
想到這,張聖人勃然大怒,他戟指韓熙載,“汝三人為使,卻連國德大事都未請示,可見李璟並未有和談之心,還是一如既往的狂悖。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且回去問清楚了再來。”
張昭話音剛落,孫成三人還未求情,早就安排好的慕容信長一下就跳了出來。
“大家,此人乃是南吳宰相,定然知曉江寧城的內情,不如留下此人,問清江寧虛實。
說不得那吳主,早就易服遁走,不在江寧城中了。”
“不錯!孫成,孤且問你,江寧城中尚有多少可戰之兵,李璟到底在不在城中?”張昭立刻也指著孫成大聲斥問了起來。
孫成一陣頭暈,隻覺得這風雲變幻的太快,明明他是作為使臣來的,怎麼現在搞成要他賣國了呢?
當下孫成又急又悔,“臣乃唐國宰相,安能賣主求榮?聖人得了揚州還要過江,與暴秦何異?”
張昭當下裝作大怒的樣子,“把孫成、韓熙載押入大牢,你不說,朕非要你說。”
說完,張昭又一指李存惠,“存惠兒,將馮延魯逐出去,讓他回去告訴李璟,且選個能做主的再來。”
李存惠心領神會,立刻親自架起馮延魯,就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