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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南平王城,高從誨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他能明顯感覺的到,生命活力正在從他身上流逝。
此時,高從誨正在王城高樓上看遠處的江麵,身後傳來了憨厚的聲音,是他的三子高保融。
“大人又是在等十郎回來嗎?十郎今日出門的早,回來的也必然早。”
十郎是指高從誨的第十子,高保融的同母弟高保勖。
高從誨最疼愛這個兒子,哪怕再是憤怒,但隻要看到高保勖絕對就會氣消。
因此南平上下都稱高保勖為萬事休,意思是隻要他在,萬事不用愁。
高從誨苦笑一聲,高保融為人忠厚懦弱,不習兵事反而還喜歡讀經史子集,因此還有些迂腐。
這是一個好兒子,好兄長,但不是一個好接班人。
他以為自己是在等高保勖回來,但實際上高從誨是在等南唐方麵的消息傳回來。
甚至高保勖每日去江邊,也不是去遊玩,也是去等消息了。
對於這個新生的周國,高從誨和高保勖父子,比誰都知道他們的強大。
因為這父子兩曾想要趁著契丹入中原的機會,去拿下郢州等地,結果被郢州刺史尹實調集州縣兵就打的大敗。
而在此之前,郢州等地的安遠軍早就被調到北麵去抵抗契丹,最後被契丹在滹沱河邊一鍋端了。
所以在高氏父子的心裡認為,這安遠軍比州縣兵厲害,契丹軍比安遠軍厲害。
而張昭一戰就把契丹人打死三四萬,還陣斬了契丹主耶律德光,其凶悍驍銳,可見一斑。
所以自張昭入了東京開封府,高從誨一直就膽戰心驚,他害怕張昭用他襲擊了郢州的事情為借口來問罪。
特彆是張昭將心腹大將劉再升調到襄州任山南東道節度使一職以來,高從誨就更害怕了。
這劉再升在河西時,就是獨擋一麵的猛人,再加上鄧州威勝軍節度使爾朱景也是河西來的驍將。
這根本就不用張昭從中原調兵,光是山南東道和鄧州的威勝軍,就足以壓製南平了。
於是高從誨就特彆關注張周和唐國的戰爭,甚至張昭在揚州逼降李璟受阻,傳出有意征調南平水軍攻打鄂州的時候,高從誨是相當興奮的。
隻要唐國頂住了周國的極大壓力而沒有屈服,那麼他們南平的價值就起來了,說不得還有能吞下鄂州的可能性。
而周國打唐國都打不動的話,周國麵對劉知遠和燕雲十六州就會更加艱難,那時候中原是再次陷入動亂之中,南平就安全了。
高從誨日盼夜盼啊!就盼著張昭遣使而來要求他起兵出夏口進攻鄂州。
高從誨甚至連他要怎麼在使者麵前擺譜都想好了,現在就等著周國天使到了。
很快,很快啊!
就在高從誨期盼的時候,還真的來人了,不過不是使者,是臉色蒼白的高保勖。
“大人,周師在采石磯登陸,唐主李璟已經派皇太弟李景遂乞和了。”
高從誨也瞬間臉色蒼白,他一把握住高保勖的胳膊,幾乎是用儘全力在握著,疼的本身體弱的高保勖臉頰都扭曲了起來。
半晌,高從誨才長長出了口氣,頹然歎了口氣,然後看了看專心致誌在給他煎藥的高保融。
高保融看見高從誨臉色蒼白,趕緊過來扶住父親滿臉的擔憂,“大人身體不適,就不要吹江風了,湯藥馬上就好。”
高從誨臉上陰晴變幻了好幾下,平心而論,他是有立高保勖為繼承人心思的。
可是現在看來,就南平這樣的小國,立一個高保勖這樣有意進取之主,也未必就是好事。
“我兒孝順啊!聽聞紹明天子以忠孝治天下,我兒純孝,當可保我高家基業。”
說著,高從誨將一把鑰匙交給了高保融。
“紹明天子此戰得勝,正是高興之時,我兒不如親去東京朝拜,將此物上呈天子,訴我南平國恭順之意,請天子寬宥我等襲擾襄、郢之罪。”
高保融不知道這把鑰匙可以打開的寶箱中裝著什麼,高保勖是知道的,他萬分不舍的看了高從誨一眼。
“大人,這可是萬金不換的至寶。”
高從誨擺了擺手,“此物本就是德澤天下的寶物,你我父子將之鎖在高閣十餘年,先王還將其當成活死人肉白骨的仙家典籍,就已經有傷仁德了。
現今聖天子出,就用它去買爾兄弟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