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久正色的回答道“何節帥果是南唐柱石,水上蛟龍。”
何敬洙哈哈一笑,還待繼續取笑,王久卻突然目視身邊的侍衛,侍衛從腰間取出一個裝滿了火藥的大號炮仗,立刻點燃。
轟的一聲,炮仗的爆炸聲,將周圍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小船上何敬洙的護衛剛要靠近,卻見王久把衣裳一解,內裡插滿了起碼七八根大炮仗。
“此乃河西神火雷,轟擊之下不但肉體不存,神魂也要俱滅,哪個不怕死的,就過來一試。”
說話間,江邊蘆葦叢中,突然也飆出了小船五六艘駛來,上麵全是手持弓箭的周軍。
何敬洙此船的船夫,立刻就被射翻掉落江中。
何敬洙大怒“狗奴安敢害我?老夫若是有所損傷,漢川城的天使,也當死無葬身之地。”
“哈哈哈!”王久仰天大笑,“某家就是大周禮部左侍郎、天使王久。
何敬洙,你身為臣屬,不識天時,竟敢挑唆藩屬反抗宗主,如此叛逆犯上,天子特命某拿你回去問罪。”
何敬洙大驚,這才知道身邊這個讓人無比討厭的周國小官就是天使本人,而且周國不是要拿他叫開鄂州城門,而是要將他擄走。
一時間何敬洙不知道該自豪還是悲哀。
自豪的是,他何敬洙竟然能得到周國天子這樣的算計,他這也算是周天子認證的威脅了。
悲哀的是,周國對南唐優勢如此之大,江寧的天子麵對絕好的機會,還在猶豫不決。
但周天子麵對讓他這樣一個方麵之將,都肯用心來對付,雙方君主方麵的差距,太大了。
何敬洙突然升不起多少反抗之心了,自古南北對峙就是北統一南,更彆提南唐連南朝都算不上。
當然,就算何敬洙想要反抗,那也來不及了,在王久身上神火雷的威脅下,小船上的牙兵被逼紛紛跳水,何敬洙身邊隻剩下了幾個心腹,根本不是已經逼近的四條周軍小船對手。
江中,幾條發現事情不妙追過來的武昌軍快船還未趕到,就被準備好的周軍神射手射的死傷慘重。
王久等人大功到手,發揮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實力,挾持著何敬洙,就往嶽州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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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鉊本來還想要見一見何敬洙,隻不過何敬洙還沒到嶽州,就扯散了頭發,弄破了衣服,以發覆麵表示不見人,張鉊那也就不自討沒趣了。
這世界上的人,不是個個都喜歡抱大腿。
考慮了再三,張鉊還是給予了何敬洙一定的體麵。
他派能言善辯的李昉,去申斥了何敬洙的收留高保勖和謀奪嶽州的舉動,隨後下旨調何敬洙為德州兵馬督監,實際上準備把何敬洙幽禁在東京開封府一段時間。
何敬洙得到任命之後,不接受也不拒絕,但還是同意親筆書信一封,讓人帶回鄂州,取回他的家卷三十餘人,以及讓心腹將高保勖等人,押解往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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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明二年,公元947年,臘月十四,張鉊帶著大量珍寶,率步騎一萬三千,從嶽陽府出發,逆水而上回到了江陵府。
剛到城外,出城迎接的馬昭遠(馬鷂子)就給張鉊帶來了一個重要的消息。
那就是又經過四五個月的掙紮之後,南平國荊王高從誨是徹底不行了。
此刻高從誨已經讓人將他抬到了荊南節度使署衙外,希望能見張鉊一麵。
張鉊聽完,當即率五百親隨,輕裝先趕進江陵城中去了。
不同於馬希萼、馬希廣、李璟這樣的二代,頂著高賴子名聲,但是頗有手腕的高從誨,還是能從張鉊這樣得到一些尊重的。
等張鉊到的時候,被用肩輿抬過來的高從誨,差點讓張鉊都沒認出來,他走時高從誨雖然滿臉病容,但並未脫形。
可現在,高從誨形容枯槁,幾乎完全脫離了人形,就像是全身的水分都要已經被抽乾了一樣。
看見張鉊到來,高保融、高寶寅兩兄弟在高從誨身邊泣不成聲,張鉊大怒,對著兩人吼道。
“都這時候了,還在顧忌什麼?如此冷天為何不早點將荊王抬進府去?可記得母生父養之恩?”
兩人慌忙親自將高從誨抬進了屋內,而肩輿上的高從誨聽到了張鉊的聲音,枯樹皮的般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了一絲光彩,一直半閉著的眼睛也不是那種渾濁的模樣,反而有了幾分神色。
“敢問聖人,南楚可算平定?”高從誨低聲問道。
張鉊搬了一張錦凳,就坐在高從誨身邊點了點頭。
“勞荊王掛懷,一切順利,叛逆之賊馬希萼被生擒,馬希崇已經被某親自下令斬首了。”
高從誨艱難的搖晃了一下腦袋,“馬武穆王為人寬宏博雅、知人善用,實是一雄才啊!隻可惜湖南非是成大事之地。”
“馬殷確實要算英主!”張鉊也點頭同意道。
“算不上英主,隻能算一世之雄。”高從誨反倒不同意張鉊的話了,他看著張鉊說道。
“馬殷所作所為,遠遠及不上陛下。陛下才是那五百年出的聖天子,天下人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說著,高從誨看向了高保融,“三郎,將東西交給陛下吧!”
高保融趕緊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了一堆像是鑰匙的東西。
“聖人,荊門城外以西荊山中,還有高氏卷建的寺廟三座。
三座廟宇下,皆有暗庫,每庫封鎧甲、刀槍、金銀等,共有約八萬貫錢,甲兩千套。
是當年武信王留給高氏子孫用來起複的寶藏,今奉獻國家,助聖人一統寰宇。”
張鉊都無語了,這高家還真是屬賊的,攔路搶劫不說,還給自己藏了這麼一份寶藏。
好吧!突然多了八萬多貫錢,又得了兩千套鐵甲,還有刀槍劍戟無數,也還算不錯,當然,這也表示了高家的徹底臣服。
這邊,張鉊還沒表態,高從誨突然猛地呼吸急促了不少,身體微微抽動,差點就一口氣沒上來之後,高從誨幽幽的對張鉊說道“陛下,臣時日無多了!”
嗯,張鉊思考了半秒,立刻就懂了,他看著高從誨說道“朕準了,請荊王依規行事吧!”
高從誨昏黃的眼睛裡,流出了幾滴渾濁的淚水,他讓高保融和高寶寅把他扶起來,親自給張鉊行了一個叩首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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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五,高從誨降教,命高保融權攝南平事,兼領內外兵馬。
臘月十六,又命高保融接替南平國大位。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荊南節度署衙中進行的,完全就是個儀式而已。
得到了南平的繼承權,高保融立刻就出門,往居住於城北行宮的張鉊處行來。
張鉊就在行宮裡,冊封高保融為荊王、檢校太尉、荊南節度使、峽、歸二州觀察處置使、江陵府大都督。
至此,南平荊國的國主,終於從高從誨變成了高保融。
高從誨徹底放心了,他父親高季興開創的這個小南平,終於不是在他手裡丟掉的了。
臘月十八,荊王高從誨在荊南節度署衙中病逝。
第二日,尚未開始處理父親喪事的高保融就來求見,要求納土奉獻,辭去荊南節度使一職。
張鉊特意下旨予以寬慰,允許他過了頭七再來。
臘月二十六,高保融再次求見,張鉊召高保融入見,免除了高保融江陵府大都督和峽、歸二州觀察處置使的官職,保留了荊王的爵位以及檢校太保和荊南節度使的虛銜。
高保融大喜過望,立刻表示要送高從誨回直隸陝州歸葬,張鉊當即允許。
臨走時,高保融再次叩請張鉊赦免高保勖。
本來高從誨一再囑咐高保融不要再管高保勖,以免讓皇帝厭惡,但老好人高保融還是沒忍住。
張鉊再三考慮後,重責高保勖十杖,處死了與他同謀的南平水軍兵馬使李端等人,將高保勖發配三千裡至朔方戍邊。
隨後高保融帶著剩餘的高氏族人離開了南平。
立國二十三年,由高氏父子掌握了四十年的南平國,不複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