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萬山家族的命運則有些坎坷,雖然也出了幾個禁軍,但都是迅速被張鉊抽調到各處,從而變成了各顧各家,沒來得及形成合力。
不過等到李萬山的父親帶著他們到了隴西,定居在鳥鼠山下之後,事情有了變化。
李萬山的父親不知道聽了誰的點撥,竟然大言不慚的開始自說自話姓李。
人家問,他就說自己的祖宗是當年隨金城公主入邏些的護衛勇士,是隴西李氏的遠宗。
聽起來就漏洞百出,青塘高原上,貴人都多不識字,就更彆提中下級軍官了,能留下族譜的,基本都是吐蕃人中的豪門大族。
可是這套說法在張鉊將嗢末人全部算成漢人,並帶著他們大義歸國後,給自己找祖宗風氣,很快就席卷了整個河西隴右的所有府州縣。
而在選在漢姓的時候,像是章波、溫逋、折逋、蘇論、杜論這種家族的,就直接求皇帝賜姓簡化一個字就可以。
至於其他雜七雜八,比如李萬山家族這種的,絕大部分都自稱姓李,並表示自己跟李唐王室有關聯。
他們到還不敢攀附到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頭上去,因為據說讚普赤鬆德讚就是金城公主的兒子。
這位讚普,在吐蕃人心中,那可以是一尊大佛。
他在位期間,吐蕃人向東攻陷了長安。
向北吞並了唐朝的河西隴右,沙州最後一任河西節度使閻朝,就是被赤鬆德讚下令毒殺的。
向南,赤鬆德讚派大軍從高原上俯衝而下,完全奪取了天竺恒河以北的土地,還派兵在恒河邊豎立大鐵柱,聲明恒河以北都是吐蕃領土。
這樣威望卓著的讚普,子孫的記載是很嚴密的(相對吐蕃而言),要冒充的難度就太大了。
於是一眾吐蕃人就心有靈犀開始冒充金城公主的身邊人,什麼侍衛、侍女等等。
甚至還有人冒充金城公主侄子,那位被吐蕃人短暫擁立為皇帝的倒黴蛋李承宏的後人。
這就尷尬了,李承宏根本就沒被吐蕃人帶走啊!
不過這並不影響大量吐蕃、諸羌百姓的興致,法不責眾嘛!
於是這幾年,河西隴右姓李的簡直多如牛毛。有人說,現在的河西隴右,怕不得有三到四成的人,都特麼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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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長弓飛奔向李萬山的時候,這位十六歲的少年,正連闖三關,贏得了熱烈的讚美。
呃,十六歲此時也不能算少年,應該要算是成人了。
李萬山家雖然出了他叔叔這個禁軍,隻不過很可惜的是,沒過多久陣亡在了洛陽大戰中。
當然,他叔叔不陣亡,也輪到不李萬山一家享受他的蔭庇,得以到鳥鼠山來均田。
隻不過雖然均了田,但他叔叔並未絕後,而是留下了一個兒子,所以李萬山家現在種的這幾百畝地,實際上是他堂弟的。
隴西府的官府對於這種家庭,是有一套嚴格保護措施的。
李萬山的嬸娘杜氏以及堂弟李萬金直接就生活在府城,由官府指定李家其他宗親專門照顧,隨時還有官府吏員去探望。
李萬山家也隻能算是李萬金的租戶,要是李萬金夭折,他們家就要丟掉這幾百畝地的耕種權。
這麼做,就是怕有人為了田產謀害功臣之子。
所以李萬山的危機感特彆強,九歲起就刻苦磨煉武技,練就一身的好騎術,還擅使弓、槊等武器。
上馬能玩難度不小的鐙裡藏身和回身射,下馬也可在山間徒手捉兔。
十四歲那年,因僅憑一根哨棒就打殺了一頭文豹(金錢豹)而遠近聞名。
見到範長弓來尋他,李萬山是有些懵逼的。
在隴西,李遵所在的李家可是遠近聞名的強族,半依附於李家的範家也不是好惹的。
李萬山在沒闖出名頭之前,可沒少被李遵家欺負,頗有點你這蕃奴也配姓李的排斥。
不過馬上,等範長弓將消息告訴李萬山之後,年輕的李萬山,眼淚都要下來了,當即嗷嗷哭嚎著跟範長弓來到了張鉊麵前。
不過比起範長弓這個真正的漢人,李萬山這個裝成漢人的吐蕃人,顯得極為虔誠。
他根本不敢看張鉊的胸口以上的位置,一路低著頭來到了張鉊麵前。
聽人說這是皇帝當麵,立刻就跪伏了下去,屁股翹的老高,雙肘支撐在地上,兩手交叉在頭頂合十,口中唱念。
“嗡嘛呢唄密哄!無上天光照諸赤子身心使得智慧覺滿,仁慈撫慰一切行走在光明中的佛之赤子。”
張鉊雖然對漢人並沒有那麼虔信他這無上天,感到些許安慰,但麵對如此虔誠的信徒,心裡又不免還是心花怒放。
他將手輕輕放到了李萬山的頭上,“佛陀將忠勇信義之美德,交由吾之手,賜予善法地的善男子,使汝有勇力與忠忱,為卍法之行者。”
不管是現在還是後世,吐蕃、諸羌等人的頭頂,那都是極為忌憚被人觸碰的。
在這個時代則更為忌諱,因為在他們看來,全天下隻有無上天一人能觸碰他們的頭頂,其餘活佛、大德、仁波切等都隻能觸碰肩膀。
卍法行者,也是六法宗的專有名詞。
在六法宗的虔信徒中,隻有被無上天撫化過的人,才能被稱為行者,有資格為無上天效力,並能直視無上天,可以自稱為弟子。
沒有經過這個的,不能直視無上天胸口以上位置,隻能自稱為赤子,意為有赤子之心,但得行還沒得到無上天撫化的人。
李萬山顫抖著抬起了頭,快到正午的陽光正處於張鉊頭頂偏後的位置,使得張鉊看上去偉岸又充滿了光輝。
李萬山甚至都沒看清張鉊的樣子,隻覺得滿眼觸及之處,遍是光芒。
“弟子請展示勇武!”
李萬山對於能進入憾山都,能到張鉊身邊護衛,還是覺得有些夢幻,因此他準備展示一番,讓無上天知道他的豪勇。
這位曆史上作為潘羅支最心腹的將領之一,六十餘歲高齡還親自率軍埋伏,射死了地斤澤戰神李繼遷的吐蕃勇將,在這個時空早已成為了張鉊最虔誠的信徒。
“無需緊張,吾知道你會是最忠勇的男兒。”張鉊放沉了聲音,顯得威嚴又慈祥。
李萬山聞言,歡欣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高壯的身軀在張鉊麵前,就像是一條馴服的小獒犬一般。
“聖人!仆李遵也是您的忠勇健兒!”一旁的李遵終於忍不住了,他悲鳴一聲,撲倒在張鉊身前,連連叩首。
範長弓成了憾山都的將虞侯,他帶來的其餘勇士也很多都有封賞,連這狗膽包天自稱隴西李的吐蕃李萬山都得了青睞。
但他這校場上步戰第一,馬戰槊法第一,馬戰騎射第一,步射僅次於範長弓的勇士,竟然什麼也沒有得到。
究其原因,李遵想了很多,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他們李家在隴西拉幫結派的動作,已經讓聖人很不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