缽裡乙沉著頭假裝在思考,但他知道,但確實沒得選擇。
因為述律平有一句話是沒說錯的,中原皇帝、泥撅尹犁大汗是不會接受一個完整敵烈八部投靠的。
完整的敵烈八部是一頭餓狼,殘破的敵烈八部才會是聽話的惡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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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一場艱苦的長途跋涉行軍,從北阻卜人所在的狼居胥山出發,要到達敵烈八部的核心地盤可敦城,直線距離就有八百裡之遙。
而實際上哪怕就是在草原,也不可能走直線距離,所以路程差不多有一千二百裡左右。
不過好處是雖然遠,但是並不會迷失道路,路上也不會缺水。
因為有一條大河,它發源於狼居胥山,流經敵烈八部所在的可敦城,最後還要向東注入捕魚兒海也就是呼倫湖,再通過呼倫湖和海拉爾河一起彙入黑龍江,最後入海。
而這條可以被算作黑龍江支係的大河,就是被蒙古人稱為母親河的克魯倫河,此時則叫做臚朐河。
張鉊率大軍,沿著臚朐河兩岸行走,一路上可以用小船承載軍需,極大減輕了戰馬的負擔。
因此河南北的兩路大軍行進速度都非常快,除了新鄉侯氾順統帶的輜重後軍以外,其餘部隊行進速度都在日行百裡以上。
而且出於對敵烈八部和述律平的重視,張鉊這次終於將張元徽、李昭遠統帶的具裝甲騎也帶上了,準備讓這些家夥,見識一下甲騎的厲害。
克魯倫河能在後世被稱為蒙古人的母親河,是有原因的。
這一路從狼居胥山行來,凡是得到過克魯倫河滋潤的兩岸,哪怕已經快十月,仍然時不時能見到綠草如茵的場景。
沒有得到河水滋潤的遠處,草場大多已經枯黃。
而且克魯倫河在這一段流淌的時候,水流較為緩慢,河中魚蝦眾多,兩岸棲息著大量的野牛、野馬、野羊和傻麅子等具有相當高價值的大型動物。
有那麼一瞬間,張鉊甚至以為自己來到了教科書上棒打麅子瓢舀魚的老東北。
眼見這一派富庶景象,從河隴征召而來,陪著張鉊走過了三千多裡地的河隴征召騎兵,也非常興奮。
其實不單是他們,老一輩的親軍、禁軍將士也很詫異。
章成就不無感慨的對著張鉊說道“臣原本以為草原上定然苦寒以極,但今日所見,竟然比河西某些地方還要富庶。
聖人說的沒錯,這樣肥美的地方,也應當是我等的祖地。”
張鉊哈哈大笑,遠方不知道誰唱起了我張聖人新作的從軍歌。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係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
一呼同袍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
淨胡塵,誓掃戎奴不顧身’
這一首誕生於抗日戰爭時期的知識青年從軍歌,一直被張鉊認為是近代詩歌中的絕品之一。
而且非常好改動,隻要把同誌改成同袍,倭奴改成戎奴就行,連些微發音上的不同,都可以忽略不計。
如此廣闊天地間,來自西湖畔的沉虎子,嘴裡喃喃念叨著‘君不見,漢終軍,弱冠係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已然癡了。
他雖是江南之人,但在這一刻,祖先漢唐之出塞英姿,竟然如此清晰的展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看著來去如風的河隴健兒們,沉虎子對著一直跟他在一起,堅持走到了這裡的十幾個錢越內牙兵拱了拱手。
“二十年來,某沉虎子方知何為豪傑,今某願隨聖天子馳騁塞上,縱然做不了絕域輕騎催戰雲的班定遠,那也要做一個以血報國的漢終軍。
此戰之後,若是諸君誰能回到杭州,請告訴家父,沉虎子寧做大朝黔首,不為割據官將。”
說罷,他大喝一聲,跟著早已混熟的河隴健兒策馬奔騰而去,身影漸漸混入其中。
一旁的南唐李景達,看著沉虎子瀟灑遠處的背影,長長歎了口氣。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呼同袍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淨胡塵,誓掃戎奴不顧身!
某父兄若有此誌,何須聖天子起自河西前來興複大朝。
某李家既然是大唐苗裔,見國家如此,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焉能舍不得區區江南之地,做螳臂當車之舉。”
一眾南唐使臣、禁衛儘皆無語,這一路而來,大漠、雪山、戈壁、草原,如同張聖人的胸襟般,早就征服了他們。
一員軍將,摘下了頭上的皮胃,一直遮遮掩掩的他露出了堅毅的麵孔,對李景達拱了拱手。
“大王,自古有聖天子自中原而起時,我等江南割據之地,立刻就會失去天命。
王氣流轉,皆歸中原,順天應人,山河一統。
大王回去還請多多勸說國主,有這樣的聖天子在位,到神都做一富家翁,也不是什麼恥辱。
臣柴克宏,就不陪大王回國了!”
原來此人,竟然是在孟渚澤畔被俘,但一直失誌報仇的柴克宏,他也是南唐軍中最堅硬的抵抗派,但今日,終被大義所感。
“去吧!去吧!”李景達大笑,對著周圍躍躍欲試的南唐禁軍騎兵說道。
“你們想去的都去吧,也讓北地驍騎,見識下我南國健兒的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