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不已間,親信悄悄牽來了幾匹馬,還叫上了平日裡最親近的十幾個騎士。
趙在禮看了看遠處快五十歲了,還親自衝在最前麵,去爬沿河堡堡牆的劉繼勳一眼。
可憐的家夥,在東京被契丹人搜刮光了家產,妻女兒媳等都被契丹人給禍禍完一刀捅死了,兒子又被打死在了偃師城外,隻剩下孑然一身。
往日還結了一堆仇家,現在沒了官位,不造反的話,什麼時候被人找上門來殺了都不知道。
“走吧!你們跟著老夫回魏州去,去向天子磕頭認罪,老夫舍了全部家產,也要保住你們。”
趙在禮想著還是安撫一下,施一點恩,畢竟要是能保住命,那最後餘下的十萬二十萬貫家產,還是要靠著這些人保護。
親信也歡喜了點了點頭,隻要回到魏州,那不管是跑路,還是那趙在禮全家的命買條生路都可以,遠比現在這樣好得多。
隻是,他有些不安的看了周圍林木一眼,生怕那裡竄出來一群不要命的土豹子。
很可惜,有的時候往往就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趙在禮在親信的護衛下跑路的時候,康三郎全族四五十口,已經在樹林裡埋伏好久了。
他們之所以不敢上來,是因為趙在禮他們個個有甲,除去攻打沿河堡以外,也有二三十人在。
而康家眾人中,隻有兩三把長矛、一把弓,其餘武器全是農具,甲胃更是想都彆想。
這樣衝出去,除了送死,不會有第二結果,是以他們一直不敢出去。
但是現在,趙在禮等十餘人要跑路,那就是他們的機會來了。
康三郎不斷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冷空氣,用這冰冷到肺的感覺,讓顫抖的手腳儘量穩定下來。
他康三郎不分寒暑苦練,就是不想跟父輩一樣在土裡刨食。他要做官人,要吃大肥肉,喝大碗酒。
要娶一個黑頭黑眼珠白皮膚的小娘,讓兒子兒孫不再像他一樣因為黃發灰眼被人從小嘲笑到大。
百餘雙眼睛的注視下,趙在禮等十餘騎路過了康三郎他們埋伏的樹林,康三郎猛吸一口氣,手持獵弓在幾個呼吸間,猛然射出了五六箭。
箭頭是磨鋒利的羊骨製成,箭杆不算直,獵弓更是力道不足,所以康三郎要用數量來彌補質量。
他的運氣很好,因為趙在禮等人是在跑路,沒敢穿紮甲,而是把甲放在了後麵的馬上。
所以雖然是獵弓射出的箭,但是箭箭都紮進了最前麵一個趙在禮隨從的身上,疼得他慘叫連連,胯下馬兒屁股上也中了一箭,頓時慘嘶一聲,立刻就飆了出去。
“殺賊啊!”一聲鑼響,康家的丁壯們,如同惡狗撲食一樣,嚎叫著雙眼通紅,從樹林中撲向了趙在禮等人。
而且他們分工很明確,一部分人從前後包抄,跑得最快,最有勇力的直撲趙在禮。
這麼個老頭子還上戰場,一看就是大官人,啊呸!一看就是賊首,拿下了他,軍功就到手了。
康狗子什麼都沒拿,所以他跑的最快,隻聽這名字,就知道他是個什麼處境。
康家他們這一輩就三十幾號丁壯,但是他連一個康三十郎的排序都拿不到,隻配叫康狗子。
最疼愛他的大姐出嫁,父母拿不出嫁妝被人退了婚,憋屈的跳河自儘了。小弟明明有讀書的天賦,卻隻能和他一樣被人叫康二狗子。
阿娘病了,也隻能看著她活活被病痛折磨死。
康狗子再也不要過這樣的日子,他不願一家人繼續被二狗子,三狗子的叫下去,他就沒打算活著。
嚎叫聲中,康狗子竟然真的像是一隻鬣狗一般,他發出了惡犬般的嚎叫聲,一個飛撲就撲倒了趙在禮的馬側,抓住趙在禮的大腿,一頓瘋狂拉扯。
戰馬被驚了,它連踢帶踹,但是沒踹著,趙在禮恐懼以極,他猛扯了一下刀柄,想要砍殺康狗子。
可是他在這種驚恐中,卻怎麼也抽不出刀,沒辦法的趙在禮,隻能選擇連刀帶鞘的砸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康狗子被砸的血流滿麵,雙腿拖在雪地上已經快失去了知覺。
但他就是不鬆手,還拚儘全力,用力抬起腿,去蹬趙在禮胯下戰馬的小雀雀。
嘴巴裡不停在瘋狂的嚎叫著,“三郎!三郎!三郎!”
哪怕是太監馬,但那尿尿的地方不斷被重擊,還是疼的不行,很快速度就慢了下來。
就是這麼一慢,無數的康家人從四麵八方撲了過來,他們扔掉了武器,就為跑的快一些,好些人冒死去扯馬尾,甚至去抱馬腿。
終於戰馬支撐不住了,被十數人圍住直接絆倒在地,而趙在禮,早就被他們從馬上扯了下來。
一看沒了趙在禮,剩下的親信們恐慌不已,哪還敢跟這些不要命的土豹子糾纏,趕緊打馬狂奔。
震天的歡呼聲響起,三四十號康家丁壯帶著滿身的鮮血,在歡呼,在咆孝,他們一共打倒了四個人,還抓住了賊首。
親信也沒跑多遠,因為鑼聲在這片大地上,四處都響了起來。
沿河堡周圍八個鄉裡,一個巡檢司,滑州中衛都來人了。
趙在禮長張大嘴巴正準備求饒,他很想說用家財買命,但康三郎抓起一把淤泥,猛地就杵進了趙在禮的口中,然後把他的嘴巴捂住。
“走!快走!黑漢堡趙家來人了,彆讓那些驢入的搶了咱們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