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彼時,張鉊的無上天身份不斷加重,特彆是六法宗開始成型,郭廣成知道,要是郭家繼續把著景教不放,那麼未來很有可能遭到六法宗打擊,哪怕就是張鉊也無力阻止。
因為六法宗可以容忍其他宗教的存在,但絕不會允許郭家的景教存在。
要知道六法宗的內核,是儒墨法道陰陽這樣的中原文華,背後有幾千年的養分可以吸收,一旦他們徹底披上宗教的外衣,戰鬥力絕不是蓋的。
到時候講理論有理論,要刀劍有刀劍,還有一個現世神,誰能擋得住。
但郭家的景教,卻是一個異類,因為他們在幾十年前就這麼玩了。
在他們的改革下,碎葉景教除了耶穌以外,還拜起了景通法王、阿摩訶大天尊這樣的神祗,敘事也開始朝著中原文華靠近。
這對於六法宗來說,那就不是什麼尋常宗教,而是來搶飯碗的異端了!要知道異端,可是比卡菲爾可恨一萬倍。
於是郭廣成就去信郭玄禮,郭玄禮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開始把郭家和景教做切割。
但這帶來了巨大的問題,以往郭家能在碎葉站穩腳跟,是借著景教的掩護才得以存續的。
現在脫下了景教的衣裳,相當於直接裸體示人,同時‘新衣服’,也就是漢人的文華,卻因為張鉊要平定中原,而沒有到來。
最後落得郭玄禮屍骨未寒,變亂就起,郭玄禮三子六孫中,隻存活下來了正在抱著郭廣成痛哭的郭天放,其餘全部被殺,碎葉郭家和其他心向大唐者,被殺者超過了千人。
“郭廣義,我誓殺汝!”郭廣成痛苦的嚎叫了起來。
“那郭廣義果真說過做唐兒無甚榮光,還不如做回鶻人來的自在?”藥元福咬牙切齒的問著赤天。
赤天點了點頭,“他就是如此說的,不但說,還將碎葉城中所有寫漢字的書都一把火燒了,還不許說唐音,讓都說回鶻話。”
“田舍奴安敢背棄祖宗,耶耶一定要錘爆汝之狗頭!”藥元福和身後的甲士們眼睛裡都要噴出火來了,這是他們過了陽關後這麼久,第一次被人激怒。
特彆是這些甲士,若是以前,他們也不太覺得一個唐兒身份有多珍貴。
畢竟中原亂了幾百年了,已經沒多少胡人向往大唐,也沒地方體驗天朝國民的高貴。
更彆說這些人當中,還有不少藥元福在朔方招攬的吐穀渾和黨項人。
但這回,他們剛剛在安西、北庭享受了胡姬小娘給錢貼上來,隻求渡種的美妙日子,習慣了彆人看著他們黑頭黑眼就自然流露出來的極度羨慕。
參觀了張聖人在龜茲修建的祭祀安西軍的大廟,看到了所有胡人對這座廟的畢恭畢敬。
內心的民族自豪感,已經爆棚,現在突然聽到這話,那還不氣炸了肺!
都不用藥元福動手,幾個甲士就湧來過,拉住赤天問道“此去碎葉城還有多少裡?城中有多少甲兵?可有辦法順利潛越到城下。”
“此去碎葉尚有三百餘裡,城中甲兵應有六七百。”
“入他娘的!藥公,咱現在就去打殺了那田舍奴。”
一聽碎葉城隻有甲兵六七百,氣氛立刻從義憤填膺轉化為了戰意盎然。
老子還以為多牛逼呢,結果就六七百甲兵,這樣遭人恨的軟柿子,還不趕緊去捏爆?
他們已經從單純的報效聖恩,不給虎大將丟臉,變為了自己要去乾了那些雜胡。
不過赤天的臉上,卻顯現出了痛苦的神色,“有辦法潛越,因為咱的妻兒老小,都被扣在碎葉城中。
郭廣義之弟郭廣傑已經放出話了,某等再不回去,他就要拿咱的家卷開刀了。”
藥元福和郭廣成現在才發現,在這個半山的營地中,幾乎沒有老弱婦孺的身影,而赤天這一句輕飄飄的被扣在碎葉城中,不知內含了多少苦楚。
他們的妻女姐妹被郭廣義這樣的人扣押了,會遭遇什麼,簡直讓人不堪想象,一個男人,不能保護妻兒老小的痛苦,該有多難受。
眼淚花花的郭天放看著郭廣成,“九叔爺被郭廣傑錘殺之前,就告訴了侄兒,說當年咱們郭家人就是從勃達嶺這邊到的碎葉,若是朝廷大軍發現古道被堵,一定會走這邊來的。
二叔,你們終於來了,咱可以報仇了!”
九叔爺叫郭玄朝,乃是郭家選定的下一任接班人,因而也清楚知道郭家當年的情況。
他知道郭廣成,一定會走這一條昔年郭家進入碎葉的秘道來。
藥元福拍了拍郭廣成的肩膀,“咱休息一晚,揀選五百勇士,明日就出發,不能讓他們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