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拔斯大食帝國則早已經分裂為了無數塊,哈裡發成了各地僭主的玩物。
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帝國能與率先複興的桃花石帝國,相提並論了!
當然,郭婤兒的見識還是稍微有點欠缺,他們和吐蕃讚普這種重要的俘虜和降人,安保怎麼可能那麼疏忽。
那天的一幕,完全就是演習給吐蕃讚普赤旺徐讚看的。
果然,赤旺徐讚立刻就明白,當時就直接認慫。
因為大唐已經恢複了他的實力,而吐蕃連江河日下這個詞都快不配擁有了。
打不過,完全打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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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到了!長安到了!長安到了!”不知道誰第一個喊出聲,但隨即,長安到了的消息,就迅速傳遍了整個車隊。
之所以這麼激動,是因為這支車隊中,除了郭廣義、塔裡布這樣的家夥以外,還有三百多精選的碎葉忠臣義士。
比如赤天,比如郭天放,比如能勉強算半個忠臣羅定忠。
光有罰不行,還得有賞,讓堅持了忠義的人,感受到他們的堅持,是能得到回報的,這也很重要。
開遠門下,這個昔日天竺王阿羅那順被王玄策牽著,如同牛馬一樣走過的長安西門,現在已經被張周王朝修複了。
隴西郡公李壽齡今年已經滿八十歲了,但耳朵不聾,眼睛不瞎,走路還能帶著風。
長安這個地方,在張周建立後,李唐王室的後裔,大多回到了這裡來生存,雖然都是一些遙遠的支係,但人數可不少。
他們在長安城開店鋪、開酒肆,做衙門小吏,甚至就是種地。
當然,他們最大的作用都是像今天這樣,充當把大唐宣稱與榮耀轉移到大周的角色。
不得不說,這在曆朝曆代都是很罕見的,前朝宗室在國亡後還能毫不避諱的享受生活,且對新朝非常擁護。
最先上前的,自然是讚普赤旺徐讚,已經完成思想轉變的讚普,穿著青色的襴袍,係著襆頭,邁著公府步,徑直走到身穿紫袍的李壽齡身前。
讚普輕輕拱手,“敢問叔祖,外孫此刻歸來,遲否?”
‘嘩’的一聲!圍著開遠門的數萬人,齊刷刷的驚呼出聲。
無數人麵麵相覷,最後爆發出了震天的歡呼聲,聲浪以開遠門為中心,向四方奔馳而去,無數人奔走相告。
吐蕃啊!這是和大唐相愛相殺的宿敵,貫穿整個大唐三百年,唯一能稱得上大唐對手的強大敵國。
它們幾乎同時崛起,然後在相愛相殺中,先後倒地。
而為吐蕃蓋上最後一捧土的,正是如今張周張聖人的曾祖父張義潮。
曆史上自張義潮舉義後,各地大受鼓舞,於闐複國,吐穀渾脫離。
握有吐蕃最後重兵尚婢婢與論恐熱,一個被張義潮吞並了逃到甘州的部眾,一個被張義潮遣仆固俊殺死,傳首長安。
而失去了隴右地區的重兵,邏些兵力單薄,武力不足以維持貴族們的窮奢極欲,遂引起了烽火燎原的平民大起義,幾乎可以說直接埋葬了吐蕃王朝。
曆史就是這樣奇妙的輪回,張義潮忠於大唐,為吐蕃帝國的徹底衰落,埋上了最後一捧土。
張鉊承接大唐,把吐蕃這個大唐的宿敵,從此拉入了到了一個大家庭中。
大唐與吐蕃,曆史上的恩恩怨怨已經完全糾纏到了一起,此時此地,赤旺徐讚一聲遲否,起到的效果,遠比曆史上劉禪的‘此間樂,不思蜀’更妙,更具有衝擊力。
眼淚模湖了李壽齡的眼眶,他看著眼前跟唐人沒什麼兩樣的讚普赤旺徐讚,緩緩上前走了兩步,拉起了赤旺徐讚的手。
“遲來,總比不來好,大唐與吐蕃,願自讚普始,終成一家人。”
“萬歲!萬歲!萬歲!”每個長安人都挺胸突肚,連遠處永安渠邊挑水的老農,都放下擔子,跟著歡呼了起來。
郭婤兒走下馬車,緩緩來到郭廣義身邊,眼中沒有了刻骨的仇恨,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憐憫。
她舉起一碗稠酒,遞到了五花大綁的郭廣義嘴邊。郭廣義自然是不會受到優待的,他還是五花大綁在囚車中。
一般來說,被割掉三分之一舌頭的人,其實是活不長的。
因為舌頭除了可以協助發聲以外,最主要的作用還有品嘗味道,以及咀嚼食物的時候,起到攪拌、分隔等作用,防止人被食物直接衝到食管而噎死。
舌頭不完整後,一是必須要一點點小心進食,二是失去了舌尖品嘗甜辣鹹的功能,隻剩下了一點點的酸味覺和大量的苦味覺。
這會導致完全失去吃東西的快感,隻剩下了惡心般的痛苦。
因此,許多失去舌頭的人,在沒有現代醫術乾預的情況下,絕大部分最後都死於營養不良,甚至直接餓死。
當然,隨行的錦衣親衛很清楚這點,所以才會選擇用豬油熬粥,然後直接用竹筒插入郭廣義的嘴裡,填鴨式的直接給他灌東西,防止這家夥沒到神都洛陽就被餓死。
這一碗稠酒,釀造技術非常高明,酸酸甜甜異常美味。
郭廣義雖然嘗不出甜味了,但兩側主管酸味的地方,還有些剩餘,因此能嘗到一點點酸味。
整整六個月,郭廣義再也沒有嘗到過任何味道,苦味都沒有,人早就失去了所有生的欲望,隻不過因為生死他已經沒法做主,才活到了現在。
此刻,稠酒的酸味,如此清晰地衝刷過他那早已失效的靈魂,郭廣義頓時仿佛重新回到了人間一樣,他拚命的,貪婪的吮吸這碗稠酒,直到震天的歡呼聲響起。
“我的兄長,你看見了嗎,當年先祖們為之魂牽夢繞,失誌不忘的大唐,那個能讓天下萬族仰望的大唐,它是真的存在的。
本來以你的能力,是可以成為白龜茲那樣的一國之主,雄踞一方的。
可是現在,你毀了我,更毀滅了你自己,你將再也不會擁有唐兒這個身份,會如同一條死狗般的雜胡,爛在淤泥裡。”
郭廣義猛地瞪大眼睛,悔恨的淚水決堤般瘋狂往下落,嘴裡發出了淒厲的嗚咽。
郭婤兒則用一塊布巾擦乾了手上的稠酒酒液,小心的跟在郭天放後麵,往開遠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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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呼聲中,隴西郡公李壽齡,京兆長安府府尹羅通達,鳳翔府推官郭昭,各捧著一大甕新豐美酒。
赤天第一個走過去,京兆長安府判官孔仁章手提毛筆,在混合了朱砂的墨中輕輕沾了沾。
孔仁章乃是孔夫子第四十三代孫,他的兄長孔仁玉剛被張鉊封為褒聖伯,任曲阜縣令。
赤天和他的妻子女兒五人跪坐在開遠門的磚石上,孔仁章手持毛筆,輕輕在赤天眉間一點,口中念道“知爾忠貞節義。”
開遠門內外百姓大呼一聲,“善!”
隨後又在赤天老妻眉間一點,“得享福壽安康。”
“善!”百姓們繼續齊聲大呼。
“當有關張之勇。”這是對赤天長子說的,長子已經十七八歲了,看著也還雄壯,不過一看就沒多少學識,隻有誇讚武藝
“應能學富五車。”這是對赤天幼子說的,這小子才六歲多,奇跡般在苦牢中活了下來,年紀不大,還有學文的希望。
到了赤天的女兒,小姑娘年方十五,說實話並不漂亮,又被俘虜後糟蹋過,因此顯得很怕人。
李壽齡走上前去,從孔仁章手裡接過了毛筆,親自在她眉間一點。
隨後拉起小姑娘的手,轉身讓她大方看著身後的一票長安官人、耆老。
李壽齡對著這些人大笑道“此乃英豪之女,是我漢家好女子,她是一定要當我李壽齡之重孫媳的,你們就不要搶了。”
“善!善!善!”所有人歡呼著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讚美和真摯,小姑娘躲躲閃閃的神情,忽然間就消失了不少。
赤天真正苦儘甘來,和老妻相擁大哭。
郭婤兒也在人群後麵淚流滿麵,她自慚形穢地想要轉身就跑,最後還是生生忍住了。
郭昭則扶起來了郭天放,他是郭子儀的直係子孫,輩分比郭天放要高一輩。
郭天放看著這位叔父,一臉的羞愧難當,“叔父,碎葉郭家出了叛徒,如何對得起汾陽忠武王和河內忠烈王啊!”
汾陽忠武王是指諡號忠武的汾陽郡王郭子儀。
而郭昕在張周諡號忠烈,因其祖母是河內郡人,因此追封河內郡王,全稱河內忠烈王。
郭昭把著郭天放的雙臂,“誰家沒個不孝子孫,哪國無有奸佞之臣,碎葉還有我侄在,失去的榮耀,一定可以找回來。”
說著,李壽齡、羅通達、郭昭三人齊齊舉起酒甕,無數圍著的長安百姓變戲法一樣,掏出了各式各樣的金銀酒杯,乃至土陶酒碗。
潔白的酒液,嘩啦啦的注入了酒碗(杯)之中,有人大笑,“忠義之士歸鄉,豈能不一醉方休,哈哈哈哈!”
歡笑聲中,郭昭將酒甕遞給一個郭家子弟,大步向前,走到畏畏縮縮,極度自卑躲藏在人後的郭婤兒身前,親手為她奉上了一碗家鄉的新豐美酒。
“吾妹曆儘磨難到此,見故鄉如此,可值得祖先魂牽夢繞?”
郭婤兒顫抖著喝完了一大碗新豐美酒,“罪孽之身,隻怕配不上祖先躬耕之地。”
“不!”郭昭搖了搖頭,再為郭婤兒倒上了一碗新豐美酒,“吾妹堅毅,當可附馮夫人尾驥。”
馮夫人乃是西漢馮嫽,陪解憂公主遠嫁烏孫國,立誌不負使命,數次作為皇帝使節,鎮撫烏孫各處,為西漢控製住烏孫,立下了絕大功勞。
時西域各國,都稱馮嫽為馮夫人,自她輔左烏孫王星靡之後,一直到五百多年後的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年間,烏孫還以藩臣禮迎接北魏使者。
這是中國曆史上最成功的,也是最劃算的和親,絕無僅有,可見馮嫽的能力與功勞。
郭婤兒跪在地上,向東而拜,“若得寬恕,雖無馮夫人之能,願效馮夫人之事。”
(還是決定多寫幾句這個角色,不然西域的故事,就接不上,會顯得很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