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富眼睛一亮,想到他從安南來的,難道。
不過美夢還沒開始做,就被張賢存給打斷了,“安南是不可能的,那也是國家之地,但是有一個地方可以。”
“難道是牛吼蠻?”農民富小心翼翼的問道,略微有點失望。
牛吼蠻大概就在後世越南著名的奠邊府一帶,挨著老撾。
此時牛吼蠻估計有萬人,還處於母係氏族時期,窮苦的很,比起農氏都差遠了。
張賢存搖了搖頭,“牛吼蠻土地貧瘠,也就那萬餘丁壯還有點用,不值得大兵征討,孤說的是安南以南。
兩漢時期,安南以南還有一個日南郡,後漢永和二年,日南郡象林縣功曹之子區連起兵造反,全取日南郡全地,至此不複為國家所有。
若能收複,一個日南君侯,孤還是能從聖人那裡,為汝請來的。”
日南郡就是後世越南中部的順化、廣治等省和峴港一帶,這地方可比奠邊府那深山老林要好得多的。
此時占據日南的占婆國也就是占城乃是大國,張聖人的占城稻,就是從這個地方來的。
占城稻的種種特性表明,這絕不是野地裡突然冒起來的,而是經過一代代培育出來的。
而占城能培育出占城稻,就肯定有一定的人口和科技規模。
事實上也是如此,此時中南半島上,後世被稱為高棉帝國的真臘正與占婆國在激烈互毆,雙方已經能各自出動兩三萬兵和數十頭戰象了。
這表明,這兩國可能有近百萬民,產糧也不低,已經不能完全被視為蠻荒了。
所以農民富有點興奮又有點擔心,農氏在十萬大山中雖然算是強大的,但跟占婆國這種數十上百萬百姓的國家比起來,還是弱了點。
讓他去打占婆國,不知道是去送死呢,還是去送死呢?
這個問題嘛,張賢存嘿嘿一笑,“汝不必驚慌,朝廷和孤王可不是要你們現在就去打占婆國的,沒有朝廷天兵,你們也打不下來。
汝現在的任務,是要協助朝廷收複安南,嚴懲叛亂的吳氏的楊氏。
等到安南平定,朝廷不但可以抽出萬餘大軍,聖人還會賞賜給你甲胃槍劍,那時候才是收複日南的時候。
但這之後,守不守得住此地,就主要靠你們農氏了。”
張賢存的話音剛落,一直在他身邊護衛小黑熊張烈朝也對農民富說道“錦衣親衛回報,日南郡現在有民十餘萬,良田數百萬畝,乃是占婆國一等一的富庶之地。,農知州,可有信心守得住?
若是不行也請早說,咱好讓擺夷刀氏,西山八部的董氏和蘇氏去。”
“如何守不住,將軍莫要小看人!”農民富謔的一下就站起來了。
你要說的彆的地方他不太熟,但是日南他熟啊,因為農氏的勢力就是在他手裡從廣西拓展到安南去的。
這次到思下館來,農民富就是從廣源州來的。
廣源州也就是後世越南的高平省,從這裡到古螺(河內)也不過就是三百裡,到日南不超過九百裡。
對於洛陽的中原人來說,安南、日南如同在天邊一般,但是對農民富來說,不過是幾天到十幾天的路程而已。
且農民富是深知日南之富裕的,雖然比不了安南,但比他們農氏所在的十萬大山,可要好多了。
農氏族人在這十萬大山之中都繁衍出來了二十餘萬人,若是到了日南,怎麼也能弄出十萬人,到時候,他不但可以做君侯,甚至做藩王都有可能。
張賢存看著使勁壓抑自己喜氣的農民富,也是在心裡嘿嘿一笑。
農氏確實可以在日南稱孤道寡,因為他們比起漢人,跟適應日南的氣候。
且就以現在漢人的規模,要移民十幾萬到日南,根本不可能,不如讓農氏去占據。
但農氏要得到朝廷的準許和幫助去日南為君王,還需要滿足幾個條件。
首先農氏在十萬大山中的族人要分成三部分,文山一帶的土地要讓出來。桂西的地盤要允許朝廷派官員管理,安南廣源州的土地和人口也必須聽從朝廷的安排。
除了農氏這二十幾萬人以外,農民富也至少還要從十萬大山中再帶走其他百姓十萬。
同時,還要幫朝廷請出來控製三千人以上的頭人數十個,去到廣州表示臣服。
最後則是農氏家族的中上層,還需要到廣州去學習漢家語言文化,做完了這一套,他們才能到達標準。
‘噗通!’農民富還沒起來,阿僰部頭人,反倒哐當一聲跪下了。
“大王,我爨氏家族也是漢之苗裔啊!爨判不識天時,仆願去勸說於他,使其知曉國家之仁善大度,再次變夷歸夏。”
再次,這個詞可是有深意的。
因為爨()這個姓氏,聽起來就好像是個蠻夷姓氏是吧,但實際上不是,反而人家還正兒八經的是漢之苗裔。
老祖宗還不是彆人,正是在東漢赫赫有名,到了後世更加的有名的班氏。
班超、班固、班婕妤的那個班氏。
原來曆史上,班氏中有一支人到平定南中叛亂,因功受封到爨這個地方。
漢中後期,對南中的影響力下降,班氏逐漸夷化,開始用封地爨做姓,替代了原來的班姓。
到了季漢諸葛丞相定南中之時,爨氏已經跟孟獲家族的孟氏,雍闓家族的雍氏,並肩成為了南中當地最大的豪強之一。
季漢定南中之後,爨氏也被視為南中漢人大族而受到優待,愈發壯大,但此後兩晉南北朝混亂,到了隋唐也不能實控南中,導致南詔一步步做大。
在這個時間段,爨氏又開始了急速夷化,與當地夷人不斷融合,許多跟爨氏有關,但不是漢人的部落,也開始姓爨。
比如眼前這個阿僰部的頭人,聽他們部落的名字就知道,這是僰人的一支,但他就是姓爨。
這實際上是為了生存的無奈選擇,因為不夷化,或者夷化不徹底的孟、雍兩姓就已經幾乎完全消失了。
而爨氏,在天寶七年(748)年與南詔爭奪雲貴地區統治權而被擊敗之前,一直都是雲貴地區的大族。
哪怕是現在被稱為了烏蠻,但仍然擁有可以出動萬人上下的實力。
阿僰部的頭人之所以說再次變夷歸夏,就是因為爨氏在這幾百年的曆史中,已經多次這麼乾了。
諸葛丞相定南中時,他們回來過一次。
劉寄奴威震天下的時候,他們又回來了一次,當時爨龍顏做了劉宋的龍驤將軍、護鎮蠻校尉、寧州刺史、邛都縣侯,還留下了著名的爨龍顏碑。
張賢存看著眼前跪在地上的阿僰部頭人,心裡明白這人就是爨氏推出來和他接洽、表達誠意的人。
若是依得張賢存此刻少年大王的脾性,段思忠和爨判如此不識趣,他是絕對不會饒恕的。
但就在此時,張賢存突然想起了父親張鉊對他說的話,要他做諸葛武寧王後七百年的來再定南中者。
出發時,張鉊又對他諄諄教誨,讓他就藩後,攻心為上、殺戮為下、教化為基,整合各族,並立南向。
想到這些,張賢存強行壓下了心中的不舒服,一字一句的對阿僰部頭人說道“你回去告訴爨判,五日後某在建水城等他,讓他親自來。”
言罷,張賢存還是心裡有些疙瘩,“孤,此次還願意在汝爨氏窮途末路時接納,乃是上承聖人教化南中諄諄教誨,下看班蘭台、班定遠兄弟在天英靈,切莫自誤!”
(上一章把人名弄錯了,段思平的舅父不叫爨川,應該叫爨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