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從沒送給你一個像樣的禮物,他想給你一份驚喜。
山間的野花野草。他常常摘下來送給她,這些花草儘管她已經見了千百次。他親手送給她時,她依然是滿心的歡喜。
漫山燦爛的油菜花,花開是風景,花謝是豐收。
花開時,她已經走了。
知了死了。她的心臟順利的移植在愉悅身上。阿豪默默的看著昏睡的愉悅。他什麼也不會知道,一覺醒來,他又成了健康快樂的愉悅。知了說他是天上的神仙,神仙為什麼會讓他的知了傷心呢?知了,我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你一定很開心吧?
他在殯儀館裡等。等他的知了。黑色的罐子捧在手心,他不相信知了不在了。她成了小小的一壇灰。
“知了。我們回家。”眼淚順著臉頰落下,模糊了懷裡的罐子。他小心翼翼的找來一個木盒子,緊緊的抱在懷裡。
“回家……回家就不用傷心了。知了,你聽,屋後的知了在叫。你聽……”他沿著橋上的大道往前走,渾渾噩噩的找不到方向。
刺眼的燈光照在臉上,金屬與肉體碰撞的聲音。阿豪一聲慘叫,手裡的盒子飛了出去。
沸沸揚揚的骨灰落入河中。
“不!知了!”阿豪大叫,從護欄上跳下去。他用手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水從他的指間溢出連著那一層細小的灰塵。她,最後一絲氣息也消失了。
“知了!”撲騰的水麵,他什麼也沒抓住。
“知了!”他抬頭,橋上路人驚恐萬分。知了,視線模糊中,隻有一張張陌生的臉。他失落的低下頭,知了已經死了。他滿臉的血跡遮蓋了他俊秀的臉。血從他的頭頂往外流。河麵淡淡的血跡擴散。
“快上來吧,你會死的!”
他看了一眼扔在麵前的繩子,奮力的遊向遠處。水麵漂浮著一個空盒子,裡麵裝著知了的骨灰。現在,已經空了。一隻傷痕遍布的手抓住了它。“我們回家吧。”他輕輕的用雙手把它抱在懷裡,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慢慢的撲騰的水麵變得平靜。
“快!把他拉上來!”
路人把他撈上來時,他已經沒了呼吸。被水泡的發白的臉頰帶著滿足的笑容。
他和他的姑娘一起回家了。
路人用力掰開他的手,他的手裡隻有一個空空的木盒子,什麼也沒有。
“奇怪了,是什麼讓他不顧死亡也要抱在懷裡?”他被抬上擔架,扔進車裡。那個普普通通的小木匣子被扔在河邊。
這條河,這天橋又恢複了平靜。至於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人會去關心了。
“知了!”愉悅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尋找他的姑娘。病房裡,那張她曾經躺著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不!知了!你們把她藏哪兒了?”他一把掀下床上躺著的男人。
“這個床位的人已經死了!”死了?平靜又淡漠的語氣。
“死了?我不信!”他搖晃著,站不住腳跟。這些陌生的麵孔,冷漠的說著死亡。他們怎麼這麼狠心?
“不!她沒死!”摸摸自己狂跳的心。她還活著,她一定還活著。他風一樣的衝了出去。
他去她呆過的屋子裡找:去山間找:去地裡找:去河邊找……
他的姑娘消失了。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遠處,有微不可聞的歎息。“山神!山神!老爺爺!老爺爺!你告訴我知了在哪裡?告訴我好不好?”他圍著破雲峰轉了一整天,沒有人回應。
手裡的紐扣已經失去了光澤。那張笑盈盈的臉迎麵向他走來:好啊,你害我丟了一件衣服。我找了好久的紐扣在你手裡。
給你。他淺笑著伸出手。紐扣掉在草叢裡,姑娘的身影消失了。
“知了!”他趴在地上瘋狂地尋找。
“找到了!我找到你了!”帶著泥土的紐扣被他用力握在手心。
他坐在橋上逢人便問:“你看見我的姑娘了嗎?”
再也沒人見過他的姑娘。
他低下頭,沿著溪流望啊望。在溪流的儘頭那小小的石灘上。曾經躺在他兒子的屍體。他的姑娘跪在石灘上哭。她說:我的兒子怎麼辦呢?
我的姑娘,我該去哪裡找你?
他看看周圍的樹,想起姑娘說的話。他就是她的樹。
我想做你一輩子的樹。
蟬用十六年等一個夏天,他用一生等她歸來。
後來,橋頭多了一棵白樺樹。夏日,沙沙的葉子在風中悲鳴。像是在哭。遠處,知了在鳴叫。橋上,橋下,來往的人絡繹不絕。卻不見了那少年郎和他的姑娘。
河邊,一位紮著馬尾辮的姑娘撿起一個木盒子:“灰灰,這盒子真好看,雕著多麼美麗的花紋。”
他,在等一人。
她,在尋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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