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猹比上次那頭要重二兩三錢。”
瓜棚裡,灶火的橘黃色焰光從硬柴堵住的縫隙裡透出,倒映在土屋牆壁。
木柴被火一燒,響著劈裡啪來的碎響。
角落放著一堆卷著的草席。
席子上坐著一個膚色黝黑的中年男人,頭發花白,臉上滿是溝壑,似乎還夾著沙土,灰撲撲的。
這就是閏土的父親,張富慶。
“爹,你都不稱一下的嗎?”
閏土放下鋼叉,一屁股坐在男人旁邊,用雙手搓了搓掌心乾涸的血跡。
男人聞言,抬手將猹掛在牆上,笑罵道“就你爹這雙手,一掂一個準,最多差個一錢左右。”
閏土嘿嘿一笑,倒頭躺在草席上,沒有反駁。
無他,唯手熟爾。隨手掂重量,這是老爹吃飯的活計,確實不可能出錯。
“你睡吧,下半夜我來守,順便把這猹給收拾了。”
張富慶看著兒子疲倦的樣子,說道。
“嗯!”
他確實有些累了,低聲回了句,直接閉眼,和衣而睡。
刀刃從猹的脖頸傷口刺入,往下劃開……
血腥味順著海風灌入瓜棚,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就在孟可將睡未睡、迷糊懵懂之際,張富慶已經將猹給收拾好了。
他坐在瓜棚門口,抽出掛在腰間的煙袋鍋子。
噗地一聲吹出煙灰。
然後朝著的破布鞋鞋底上重重磕了一下,動作嫻熟。
他慢悠悠的撚著煙袋裡的早煙煙絲,裝進了黃銅煙鍋裡,裝了幾次,滿滿當當。正欲吹著火紙的時候,卻又猶豫了一下,將煙鍋裡的旱煙絲重新倒入煙袋,隻留了淺淺一層底。
“………”
他口中低聲喃喃了幾句話,吮了一ロ又一口的煙嘴。
煙氣從他的鼻孔噴出,被習習海風吹散,消失。
“今年乾完,過年領了周老爺的賞錢,明年再去給張老爺種一茬春稻,就差不多能湊夠送你去武館習武的錢了。”
“嗯——”
孟可根本沒把父親的話過過腦子,隻是迷迷糊糊應了一聲。
“?!”
很快,他反應過來了。
“爹,你沒糊塗吧?去武館習武多貴啊,付了這錢,咱們明年口糧呢?”
“不礙事,有你老子呢!大不了多接點活,累一點。”
張富慶將煙鍋放回腰間的腰帶,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沾到的塵土。
“我不去,我不愛習武……”
二十來歲的靈魂不是傻子,窘迫的家境,讓他知道不能奢求太多。
多了,家就垮了。
就像迅哥兒在《少年閏土》文中寫的那樣,張富慶是真的十分愛閏土這個兒子。
雖然孟可才來一年多,但作為孤兒的他,早就把張富慶當做自己的親生父親對待。
“知子莫若父!你喜不喜歡習武我還不知道嗎?是當你老子眼瞎嗎?
張富慶頭也沒回,淡淡地說道。
是啊,知子莫若父……
這半年來,孟可明裡暗裡向村裡有些名望的獵戶、老農學習莊稼把式,想必早已被父親看在眼中。
他不再執拗了。
“嗯!”
草席上的孟可睜開了眼,眼中鋒芒畢露,一掃這五年頹勢,他開口了,語氣輕微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