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貴胄的日子過得也平靜;孩子們該讀書便讀書,餘下的日子也都是吃喝賞玩風景。
隻是四四方方的天也就這麼大,賞到最後也就賞了個寂寞。
如懿在延禧宮裡枯坐,沒事兒的時候,她就喜歡看著窗外的天。
也不出門和其他妃嬪聊聊天,也不出去賞玩風景。
桌上還放著一本書,不用看也知道,又是牆頭馬上,老生常談;和她本人一樣。
平常這種時候,都會有惢心或者阿箬過來,借著收拾東西,或者換杯茶的工夫,和她一起說說話。
然而阿箬和惢心走了以後,內務府撥過來好幾個新的宮女。
從了心字輩的大宮女是沒了,如懿隻能和這些小宮女相處。
但大家互相不熟,除了侍奉,也說不了幾句話,延禧宮就成了最寂寞的宮室。
立春早已過了,今年冰雪雖然長了些,但外頭已經開始抽芽生枝,一派生機勃勃的太平景象。
一個叫暮舟的小宮女有些想出去看看,端著一杯茶進來。
她輕手輕腳換了如懿手邊的茶,如懿的目光看向她。
暮舟低著頭,抿嘴笑了一下,稚嫩的臉有些小心翼翼的。
“娘娘,咱們去外麵走走吧,如今開春了,外麵風光正好,娘娘也可散散心。”
如懿的眉毛動了動,隨手又翻起桌上的牆頭馬上。
陽光從書頁上照過去,斜斜的拽出來一條影子;如懿嘟著嘴笑了一下。
暮舟以為嫻妃又要拒絕,出奇的,這次如懿卻答應了。
她坐在妝台前,慢慢地換上一套護甲;暮舟見狀趕緊上去,給她整理打扮。
如懿長相偏老氣,暮舟的審美不錯,給如懿找了幾套適合她長相的衣裙和首飾。
然而如懿笑著搖搖頭,拒絕了暮舟。
她挑了一條蘭色,繡著菊花的衣裙,配了豔麗的正紅花頭飾,彆在旗頭上,看上去與一種不屬於春日,獨自上春山的美。
“娘娘,您……”
暮舟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沒說出口,如懿含笑看了一眼身上的妝扮,又整理了護甲慢慢起身。
“衣裳和妝飾,都是一個人的心思和品性,你可一定要記住;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暮舟打眼看了一下如懿身上的繡花,似乎是花房裡經常送去長春宮的姚黃牡丹。
她沒敢吱聲,回了一句奴婢名叫暮舟。
如懿點點頭,搭著她的手,和暮舟走出了有些陰暗的延禧宮。
“暮舟,哪個暮舟。”
十幾歲的小姑娘生的水靈,還有些稚嫩,但卻聰敏得很,立刻回了一句,奴婢不識字,不曉得是哪兩個字。
而如懿也沒有教她的心思。
她哦了一聲,搭著暮舟的手,兩個人一路去了禦花園。
元宵已過,現在已經是驚蟄,禦花園已經有了隱隱的春色。
在最中央的牡丹已經抽了芽,優雅向上生長,仿佛睥睨禦花園中百花。
如懿一身姚黃牡丹穿梭其中,身上的花紋在陽光下有些影影綽綽的。
她繞過梅花樹下,正遺憾,往年的梅花沒能看個全景兒,就見一抹月白的衣裙。
那一抹衣裙劃過禦花園冷冽的空氣,仿佛能聞到一縷梅花的暗香。
隻是那衣裙上並沒有繡著梅花,而是零小的海棠,卻也不多。
花朵成了點綴,更襯得衣服的主人清雅高潔。
如懿順著衣角看上去,隻見旗頭上綴著點翠的女子站在身前,孤高清雅。
還沒看清她的臉,那女子慢慢下拜,一舉一動都端莊高雅,如同禦花園某個枝頭上化成人形的花,翩躚降臨人世間。
“嬪妾給嫻妃娘娘請安。”
如懿從審視打量的目光裡回神,在剛剛的打量裡,她評判了眼前女子的身量和樣貌,得出她的確適合伺候皇上的結論,就是不知道詩書如何。
“起來吧,你是……”
慢慢起身的女子笑的清淺,就連笑容也是高嶺之花的清冷,聲音更是好聽。
“嬪妾是新封的舒嬪,除夕進宮,因此未曾見過娘娘。”
如懿點點頭,下意識學著舒嬪,笑的淡淡的,可惜她長相老氣,這麼一笑,反而像極了話本子裡,半夜出來嚇人的老妖。
“如今梅花已經儘落了,舒嬪怎的還來賞梅花呢。”
舒嬪彎眸,抬頭看了一眼樹枝上已經生長出嫩芽的綠葉,伸手將樹枝慢慢彎下,卻又小心不讓它被折斷。
“冬去春來,百花將開,這梅花在冬日裡,全了賞花人的興致。”
“在春日裡,落花又成了百花的養料;嬪妾隻是覺得可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