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應了一聲,看了漢子一眼,起身去了一旁的店裡采買。
那漢子看著嬿婉離開,慢悠悠放下茶杯,銳利的目光在永璉身上掃了一圈;永璉絲毫不慌,柔和的眉目大大方方看回去。
“我那丫鬟去買東西了,閣下現在可以有話直說了。”
漢子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笑了一聲兒放下茶杯,目光從永璉身上移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小娃娃眼力不錯,我問你,你是從宮裡出來的吧。”
永璉記得琅嬅的叮囑,臉上表情不變,語氣卻故作驚訝,少年稚嫩的眉眼裡都是裝作被看穿的神態。
“閣下怎麼看出來的。”
對方也爽朗,指了指永璉腰上的玉墜子。
“你那玉墜子宮外不常見,也就隻有宮裡才有,就算你不是宮裡出來的,在宮外也是極其顯赫的人家。”
他笑得意味深長,粗糲的指節在桌子上敲了敲,看著永璉細皮嫩肉的臉。
“要說最顯赫的,當屬富察家,中宮皇後不說,傅恒大人更是行走軍機處;想必你是富察家的兒郎吧。”
這個說法倒也沒錯——永璉在心裡笑了一下,雖說年紀還小,但出身皇家,總有與皇帝相似的雲淡風輕,甚至尚且稚嫩的睥睨之感。
“閣下也是好眼力,我的確是富察家最小的兒郎,今天偷跑出來,沒想到看到那拉氏府邸掛白治喪,一時感念。”
“哦?小小年紀,心思倒是不俗,隻是富貴人家活在世上,總是宗族姻親盤纏更多。”
他撚著二指,像是握著一柄匕首的姿態,目光深沉看著永璉。
“富察家與烏拉那拉家並無往來,你這小娃娃的感念雖說心善,但也多餘了,小心給家族招來不必要的瑣事。”
永璉的眉頭挑了挑,倒是沒想到此人有些見解,還以為隻是一介武夫。
想到這兒,永璉倒是為自己先入為主,以貌取人的心思有些歉意,便拱手道
“閣下見識不凡,倒是我小覷了。”
漢子爽朗一笑,擺擺手,似乎不甚在意,隻是他目光仍舊打量著永璉,少年瞧他目光深沉,稍稍斂了斂目光。
“不過,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對方擺擺手,撚了一塊糕點入口,細細品嘗京師名點的細膩味道,遙想沙場粗獷。看著眼前眉目柔和的富察兒郎,竟也想到了朝中那位傅恒大人。
“我不過一介武夫,不必你稱什麼閣下,倒是你,你兄長已經在軍機處行走了,你年紀也不小了,可有日後抱負。”
永璉回味了一下,這話裡所指的應該是自己的舅舅;自己剛才扯謊,說是富察家最小的孩子,想必這人是把自己當做傅恒的幼弟了。
不過聽了他的話,永璉有些沮喪,他也想為皇阿瑪出力,隻可惜現在養在宮外,不比在宮內習武騎射方便。
因此他隻能加倍讀書,希冀自己的才學涵養能夠快速和大哥比肩。
少年的臉色藏不住心事,對方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少年所有抱負,現階段卻無法觸及,因此焦心沮喪得很。
有抱負是好事——他勾唇,手上的扳指敲了敲桌麵。
永璉回過神,看著那人突然正色嚴肅的麵孔,莫名感到一股威壓,不由得坐的端端正正,如同麵對師傅。
“既然你家兄長已授軍機處行走,日後征戰沙場想必是遲早的事。”
對方的聲音突然嚴肅得很,眉宇間都收起了原先的散漫,渾身都透著正色的威嚴,讓人看了就有些心生害怕。
“你作為富察氏的子孫,也得跟上你兄長的抱負;我問你,你家可有請師傅教你騎射。”
永璉不好回答這個問題,麵色有些為難,便隻說,自己年紀還小,身體不好,因此還沒有騎射的師傅。
對方沉默片刻,想來也無可厚非,家裡最小的孩子總是偏疼一些,何況又身體不好。
他點點頭,正好這會兒,嬿婉辦完了事回來,永璉抬頭讓她坐下歇歇,舉止從容溫和,相當儒雅。
“唉,你這娃娃,是個好苗子,這樣吧,要是你富察家不嫌棄,你便來我家,我教你騎射。”
嬿婉完全在狀況外,正要問什麼富察家,就被永璉在桌子下麵戳了戳手腕。
嬿婉立刻會意,她向來聰慧,便看向那漢子,裝作一臉警惕繼續打探。
“胡說什麼呢,我們家小主子最得夫人疼愛,就算要習武騎射,也得請正經師傅來教。”
那漢子聽了也不惱,爽朗笑聲很是渾厚,街上的人都有些側目看著他。
“小丫頭,膽子倒是挺大;不過你說的有道理,自古拜師也講究個門道,講究師從何處。”
對方從手上摘下一枚戒指,交給了嬿婉;嬿婉小心拿在手上,光看用料就知道價值不菲,上麵還刻著家紋。
“這樣,你隻回去後同你額娘說,烏雅氏有師傅親自登門,教你騎射,你額娘自然會同意的。”
“烏雅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