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和帝視線來回在大殿各處,見臣工賓客欣然,他心更是歡樂,少頃定睛在南平國王子南渝身上,見其雙眼直視前方。
許久不動筷也不喝酒,神態木然,他心中怪異,於是放下玉箸問道,“南平王子,歌舞歡暢,珍饈滿席,何故失神,是嫌我大齊宴會不好?”
聞言,南渝瞬時轉過頭去,恭敬垂首賠禮,聲音稚嫩,“請陛下饒恕外臣失禮之罪,此等瓊筵玉宴難得,又見歌舞升平,美人如畫,小王歡喜尚來不及,又怎會生嫌?”
寧和帝聽他話語,觀其神態,心中還有何處不明,他年輕之時也好美色,怎會不知這少年所想,
於是開口打趣道,“噢?看來王子殿下甚為喜愛我朝美人啊!”話落眯著眼笑了笑。
南渝今年不過束發之齡(十五束發成童),年紀不大,聽皇帝如此直白調笑,不免心生羞怯,又無言可對,隻能露齒傻笑。
見狀,寧和帝笑意更深了,很快便惹得眾人關注,大家停下手中筷箸酒樽,紛紛扭頭相看,想一了究竟。
晉南王之母王貴妃聞言也是慈笑,隻是那笑意不達眼底,她微微側身說道,“陛下怎知王子殿下看的是美人,而非其他?”
寧和帝撫須笑了笑,答非所問道,“貴妃所提疑問,請教王子殿下不就清晰了?”
問題就這樣拋到了南渝手上,眾人十分期待他的回答,一時連殿中歌舞也忽視不顧了,
當然,也有自得其樂的,比如沈星喬,此刻的她正努力埋頭乾飯,早飯就那幾塊點心,早祭肚皮了。
還有無暇顧及的,就如秦月琰,她還在思考如何解決她爹意決求賜婚的問題,這段姻親,令她最為不喜的便是強迫,而非其他。
南渝方才所看正是秦月琰,但他沒有承認心中所想,但也並未否認皇帝的話語,“天朝地廣而人稠,物產富饒而俊才濟濟,美人更是不少,
中原有言,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小王也是個俗人,自是歡喜美人的。”
大家還以為有好戲看,沒想到最後也隻得了這麼句話,於是又相互攀談起來,
祝賀寧和帝生辰的近前溜須拍馬,敬酒的敬酒,仿若剛才一切沒有發生。
良久,約莫未時之際,殿外日頭高遠,天高雲淡,微風將殿外紅綢帶起,鮮豔奪目的紅色愈加喜慶,屋內談笑相宜。
燕王見時機合適,便起身出席,先是恭祝寧和帝生辰,而後才直抒胸意,“皇兄陛下,臣弟有事相求,懇請皇兄成全。”
今日盛事歡樂,寧和帝看著平日裡不如何順眼的胞弟也格外順眼,他微醺著問了一句,“燕王所請,所為何事?”
沈星喬沒有發覺席前皇帝與燕王之間的談話,還握著筷子速速進食,主要這些臣子囉哩巴嗦,口中恭賀的全是奉承之言。
她聽著就覺得沒半點意思,甚至還荒謬得不行,比如海內升平,邊境安寧有賴皇帝鴻福,她瞬然無語而腹誹起來,而後乾脆全部不聽了。
坐在她旁側的將軍卻是將所有與寧和帝的對話聽了個全,少頃他撞了撞她的手肘慌張說道,“允梁,燕王請求陛下賜婚你與安平郡主呢!”
聞言,沈星喬筷子都驚掉了,口中尚未嚼碎的飯食也讓她使勁咽了下去,星眸圓瞪,低喝驚問,“你說什麼!”
賜婚,難道這是那安平郡主惹的禍?她驀然看向秦月琰的方向,卻見對方神色沒有半分愉悅得意,反而有些憤憤不平。
是了,這刁蠻郡主每次見她便是蠻橫無理之狀,如此厭惡她的模樣,又怎會提議燕王向陛下賜婚呢?
大將軍說得對,她果真成了這些權貴關注焦點,他們怎的如此無聊,把彆人的婚姻當做兒戲,若皇帝真的要賜婚,她與清月又該怎麼辦……
寧和帝噢了一聲,聲音忍不住上揚,神情若有所思,許久也沒有說話。
太子思及舊友,便提出建議,“父皇陛下,此事攸關兩姓姻親,以兒臣之見,合該問一問這當事人意見才是,否則造了孽緣而生了怨念,傷的是兩姓和氣。”
此話一出,沈星喬緊張的心霎時放鬆了幾分,連帶著候在身旁的顧晟也鬆了一口氣,幸好太子殿下英明神武……
聞言,寧和帝微微頷首,“明兒所言有理,準奏。”
燕王目光瞥去,深深看了一眼太子,轉瞬便收回了視線,垂首稱是,“臣弟行事倉促,竟未顧慮此事,還請皇兄恕罪。”
寧和帝沒有理會他的歉禮,揮手讓他坐下後開口發問,“安平何在?”
秦月琰緊忙起身,出列搭話,“皇伯父,安平在此。”
安平雖有些刁蠻胡鬨,但擇婿後若能收斂這性子也是極好的,“方才你父王所請,朕相信你定然清楚,此事朕也不強求,你是如何想的?”
秦月琰下意識看了眼燕王,後者瞪了她一眼,目光包含警告,她深吸一口氣說了違心之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平聽父王的。”
聞言,寧和帝哪裡不明白,於是示意李福全,後者會意,上前半步大喊一聲,“陛下有旨,安北將軍出列回話。”
沈星喬趕忙從後麵走出,踏步上前,及至台下前便跪下請禮,“臣安北將軍沈興橋,參見陛下萬歲,恭賀陛下萬壽聖安,龍體康健。”
“沈卿平身,”少年身姿挺拔,聞聲可知泰然,寧和帝思及從未仔細瞧過他的容貌,於是好奇發話,“沈卿抬起頭來。”沈星喬從善如流。
黢黑的麵容卻異常俊逸,長眉入鬢,星眸如炬,若是白皙些定然是雌雄莫辨之姿,此等模樣說是個書生都有人信,孰料竟會是個將軍呢。
長得一表人才,又有軍功在身,難怪燕王會看上,他擇婿的眼光倒是一頂一的好,與安平站在一起確實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他笑眯眯地詢問,“沈卿,姻親大事攸關一生,若朕賜婚,便是金口玉言不可更改,你可要想清楚?”
“你說這安北將軍可會應承?”
“傻子才不應承,這可是與皇室結親,將來那便是皇親國戚!”
周圍嗡嗡的交談聲傳到了沈星喬耳中,她想也沒想便直抒心意,“稟告陛下,臣心有所屬,燕王殿下所請,請恕臣不能接受!”
話語堅定果決,語氣鏗鏘有力,回蕩在這大殿中好幾息才停下,轉瞬眾臣工又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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