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千越雖然不理解,但是見父親如此鄭重,他也開始認真了起來。
江承沒有直接說,而是指了指盛水洗筆的筆洗“你從筆洗中,看到了什麼?”
江千越垂目看去,隻見瓷器筆洗中倒映著燭影,於是脫口而出“除了洗墨殘汙,就隻有燭光之影。”
“你能撈走水中燭光麼?”
“自然不能!”江千越斬金截鐵的同時,隨將目光頭像燭台,“除非……熄滅蠟燭。”
見兒子有此想法,江承微微一笑,隨手端起筆洗潑向窗外。
然後,再將筆洗放回原處。
沒了水麵反射,燭光自然也就不複存在。
“老爹,您!”
江千越很想說老頭子你耍賴啊,但同時也覺得父親這麼做很有道理。
突然,江千越頓悟“看來是我做事過激了。”
“你能看透這一層,為父甚是欣慰。”江承拍了拍兒子肩膀,“其實是否過激,要看你身處何種環境,若此刻不是夜晚而是白日,你直接將蠟燭滅,既做到了為父的要求,也不會讓自身處於黑暗之中。”
江承語重心長,繼續道“你偽造最大的矛盾,強力打破何家的內部矛盾,此舉看似精明無比,實則是犯了人心大忌。”
江千越歎了口氣“看來……何璋那老小子會懷恨在心……”
“人心難測,尤其是位高權重之人。”江承點了點頭,語重心長繼續道,“你是破了何璋與何誠之間矛盾,卻悄然形成你與何璋之間的矛盾,這個矛盾無關錢財,而是他最看重的顏麵!”
“你作出合理解釋給何璋台階下,但你卻實實在在當眾羞辱了他,你是出於一番好心,但是卻沒有把好尺度,反而讓人感覺你是拿何璋當猴耍。”
“我……唉!”
江千越無語,隻得搖頭。
雖然江承這話說得不好聽,但確實有些道理,他確實當眾以匪徒身份羞辱何璋一家。
“所以,彆為此事而沾沾自喜,那何璋能成為四海錢莊掌櫃,為人極愛顏麵且精打細算,此次他不會感激你與黃誌遠,而會因此暗暗將你恨在心中。”
江承說到此處,深沉道“你最好祈禱何璋不要飛黃騰達,否則……哼哼!”
“否則孩兒以及整個江家,將來或許會遭逢大難!”江千越領會父親的意思,“一個心思狹隘的人,一旦得勢風光無限,最忌諱、不願揭開、不願提及的,就是曾經的被辱之事。”
江承見兒子有此見解,頓時老懷安慰“所以在何家這件事情上,你不該直接熄滅燭火,讓自己身陷黑暗之中,而是應該潑了筆洗中的墨殘。”
江承的諄諄教導,其實就是要說明一個道理,那就是做任何事,都不可以圖一時地爽快。
就像處理何家之事,其實還可以用其他彈性手段解決。
一時爽快,就好比直接熄滅燈火。
彈性手段,就好比潑了筆洗裡的水漬。
都是要‘撈走’燭光之影,做法卻有很大不同。
江千越選擇了一時爽快,附帶影響就是置身黑暗之中。
“老爹,您這番教誨,孩兒自當銘記於心。”江千越說到這裡,卻是話鋒一轉,“不過您這話,也未必就完全正確!”
“哦?你小子想說什麼?”
“若……我本就是光,無論何時熄滅燭火,都不會深陷黑夜!”
江千越說著,露出自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