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新修行路徑的神書_長安有妖氣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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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新修行路徑的神書(1 / 2)

長安有妖氣!

1

渭城最好的茶樓是若雨樓,樓內又有一處大廳,一處包房,大廳裡的人皆是渭城富家,卻沒有人想要進那唯一一處包房。

因為那處包房外,掛著一隻刻有李山的木牌。也就是說,那包房惟有李山能用。李山在渭城威望堪比城主,何況平日並沒有其他大戶人家的傲氣,他既然要處包房,自然沒有人再敢去要。

包房內。李山笑看著眼前的這位大人物,說“小人的商行不過是小本經營居然入的了大人的眼,實在榮幸之至。”

羅帆聽出李山言語之中的譏諷,皺眉道“我說過了我此次來是代表當今聖上。你要想清楚,葉姓商行隻有成為我大秦內庫產業之一,才能做得更大。”

李山把玩著手中的白玉茶杯,搖頭笑道“我並非有什麼雄心壯誌的人,李家商行做著如今小小的生意,我很滿足。”

羅帆沒有想到自己搬出聖上這樣一座大山之後李山依舊拒絕,隱隱有些憤怒,用食指重重敲著桌子,“這是聖上的旨意。”

李山笑道“大秦的律法,葉某人略懂,大秦始祖皇帝立法;即便皇室,不得無故逼迫平民。”

羅帆聽著李山一番話,靈機一動道“你莫以為真的沒有理由。”

“哦?”李山感興趣道。

羅帆說道“你雖然一直說自己李家商行是小本經營,但實際上你也是清楚李家商行如今分量的。當今天下隻有易城沈慢慢的產業可以和你李山相比,而那沈慢慢在前年傾儘財力助易城城主易天行造反,如今已經占了兩城。”

李山突然打斷道“我已經知道大人的意思了。”

“大人是說,我會造反?”

羅帆聽李山連續說出的兩句話指指自己要表達的意思,展顏一笑道,“葉老板言重了。”

李山厭惡的看了羅帆一眼,說“葉某絕不會反。”

羅帆笑道“那要看聖上的意思,當然,現在還要看葉老板是否入我內庫。”

李山想了想說“入內庫之後,我也是活不下來的吧?”

“這一點葉老板放心,以您獨步天下的經商之道定會加官拜爵,依舊可以經營商行,聖上定不會對你不利。”

李山露出了然的神色,“我明白了。”

羅帆心中一喜。

“說到底就是讓我和你一樣變成一條狗?”

羅帆神色一窒,將手中茶杯重重摔到牆上,起身道“李山,你什麼意思?”

李山轉身拂袖,“便是這個意思。”

羅帆伸手指向李山道“李山,你莫要不識抬舉!”

李山從容道“總之做人無論生死,葉某人都不在乎,做狗卻是不行的。”

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進來的是一個少年。

羅帆疑惑的看向少年,“你是何人?”

少年並不看羅帆,走到李山身前,端起茶杯一口將茶飲儘,連茶葉都沒有剩下半片,而後他看向李山,“先前你說的話都很有道理,但你少說了一句話。”

李山問道“少說了哪一句?”

少年轉身看向羅帆說“我是李家李塵,我的態度就是李家的態度,我告訴你,做人無論生死,李家人都不在乎,做狗卻是不行的!尤其是······”

李塵話音一頓,看向羅帆雙腿之間,“做閹狗。”

然後不待羅帆反應過來,李塵一拍李山肩膀,“走!下棋去。”

二人走出包房時,李塵對門外站著的小廝說“裡麵有人吐血了,去收拾收拾。”

羅帆是大秦皇帝身邊的太監,即便在宮裡那些大臣對他也是恭敬有加,這一次來到渭城自以為會一帆風順,沒想到不僅被一口回絕,而且被李塵揭了自己身上最大的一塊傷疤,急火攻心之下,血氣上湧吐血昏迷過去。

2

李府後院,李山拈起一枚棋子落定,說“你先前羞辱的那個太監是皇上身邊的。”

李塵說“皇上身邊的也是太監。”

李山說“你這個耍嘴皮子的習慣可不好。”

李塵攤手說“這不叫習慣,這是天生技能。”

李山卻認真的說“你先前麵對羅帆太驕傲了些,不好。”

李塵笑著說道“少年人最大的權利就是驕傲。”

李山重重將棋子摔到棋盤上說“你這個樣子怎麼讓我放心?”

李塵知道李山這一次真的動了怒,說道“你明明知道這件事很麻煩,也知道我的本事。”

李山提起嗓音道“可這件事情是要和皇上鬥,你再有本事又能殺的了多少人。我一直幫你打聽的世外之地也有了著落,那裡儘是你這樣的人,你這兩天就可以去。”

李塵跳起來說道“你放屁!哪有老子有事兒子跑路的?”

李山起身道“你這個小混蛋哪有點兒子的樣子?”

李塵大叫,“你又哪有老子的樣子了?”

“老子哪沒有老子的樣子了!”

李塵說“你哪像你兒子這麼風流倜儻。”

李山反駁道“屁!要不是為了你,我早娶了百八十個老婆了。”

李塵說“要不是我,你哪有那麼多錢娶老婆?”

“這些年商行一直是我在打理,而且越來越好,可見當初就算沒有你我照樣能混得風生水起!”

李塵平靜的說“可是現在有我,所以我不能走。”

李山說“所以我現在趕你走!”

李塵黯然道“這句話有些過了。”

就在李山以為自己的目的將要達到時,李塵突然笑道“但這麼低劣的激將法我不會中,世外之地我很想去,如果可能,我們一起去。”

李山說“有商行在,我是不走的。”

李塵說“那就不去。其實這件事情歸根到底不過是皇上想要商行,如果把這件事處理好,一切不過是杞人憂天。”

李山麵現堅毅之色,“商行,隻能是李家的。”

··········

深夜李山在書房中踱步,直至將要黎明時提筆在上好的易城芽紙上寫了五個字,“風雨一李山。”

羅帆換上一身宮服後抓起拂塵向禦書房走去,想起在渭城時受到的羞辱,臉上閃過一絲怨毒,又恰到好處的在書房外隱藏到深處。羅帆推開紫紅木門,輕報一聲,“聖上。”

贏仁端坐在禦書房中,聽到羅帆的呼聲並不抬頭,隻是問道,“渭城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羅帆聽到這聲發問立即跪下,“聖上,渭城李山不僅不願入我大秦內庫,甚至在奴才好言相勸時羞辱與奴才。在我臨行之際,他又讓我將五個字念與皇上聽。”

贏仁抬頭,揚起墨眉,“拒絕了?將那五個字念來。”

羅帆一字字念道,“風-雨-一-夜-山——”

贏仁目光閃爍間可惜與欣賞一閃而過,最終又全部歸於漠然,“去不動峰。”

3

大秦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

山是石山,廟是木廟,老和尚,是大秦國師。世間人都知道大秦有位年老的國師,卻不知道那國師有多老,除了皇室。

大秦之所以成為世間最強的國度,便是因為那位國師。換言之,那位國師就是大秦身後的那座山。再換言之,山在,秦在。那位國師的威嚴雖說不可侵犯,卻有一個極富戲劇性的名字——贏錢。

贏錢站在廟中看著山下雲霧,麵現慈苦,正似看著整個世間。

山下,贏仁從轎中走下,對身後守衛說“你們就站在這裡,老人總是愛清靜的,我一個人上去就好。”

山的高度世間罕見,即便贏仁體質頗為強健,攀上廟中也喘息不止,強自撐著跪下,“老祖宗。”

贏錢並沒有說話,依舊看著廟外雲霧,山下風景,世間百態。贏仁依舊恭謹地跪著。贏錢已經多年不曾開口,終於轉身看向贏仁時卻不知道該怎樣開口。多年不入世,便與世隔絕陌生,多年不開口,便忘記了怎樣開口。然而贏錢終究不是普通人,雖然生澀,兩片唇瓣卻終於分開,猶如一道線從中分成兩道,“什麼事。”

贏仁說“老祖宗曾留下訓言說天下一百零八座城池唯有渭城不可妄動,但這一次渭城有反賊,仁兒想要動手整治。”

贏錢又一次沉默,不是因為忘記,而是因為恐懼。因為渭城有一個整個世間,或是世外都惹不起的人。片刻之後,贏錢抬頭,終於想明白了一些事,於世外之人而言世人生死已經沒有什麼大不了,何況是渭城那位。

贏錢開口道“可以一試,但動靜要小些。”

李山已經可以想象到李家將要麵臨什麼,他隻期望那一天來得遲些,至少過了明日,因為明日是李塵十六歲生辰。大秦男子,十六成年,因此明日對李塵而言意義重大,李山不想錯過。隻是風雨欲來,李山的心裡知道,以現今皇上平日的表現來看,對自己李家的懲罰,不日便回到來。

的確,渭城外,數百名身著黑衣帶著一派肅殺之氣入城,城裡的喧鬨迅速地散去,一派死寂。

李府管家大丙子的生活一直很好,並且活得越來越好,所以他的頭越來越園潤,比餅子更圓。

明天是葉少爺成年的日子,所以他很高興。門外此時突然進來了幾個人,大丙子看見這幾個人直闖李府,所以過去了,正要開口時,卻再也開不了口。那圓圓的頭在地上滾了很久,眼睛睜得很圓,似乎在想自己床下即將準備帶回家的二十兩銀子,在想遠在易城的妻兒,在想自己兒子的頭為什麼和自己的一樣圓。

然後圓臉上有淚從眼角滑過。

有淚潤地。有血飛濺。

有人慘嚎。

屠殺這種事情,人類做的向來乾淨漂亮。

李山靜坐在堂前,看著突兀衝進來的黑袍人,輕挽起袖子,說“被殺人殺掉實在有些丟臉,不如自己了斷,總歸算是體麵一些。”

黑袍首領輕讓開身子,表示尊敬。李山抽出一柄劍,看向堂外,看向屍體,看向屍體之後的門,看向門外,低頭輕搖歎息一聲,很遺憾,看不到孤城成年之日。

三百多名身著掩麵長袍的人踏著鮮血不久後出門;深紅色得鮮血滲出門外,血腥味逸散出去使渭城的每一個人驚懼。

李塵此時在回渭城的路上。因為風景不錯,所以神態安然。然而入城時看到三百多名身著黑袍的人,隱隱帶著些血腥之氣,想起李家得罪的那位大人物,開始飛奔。

李塵跑到李府門前時停下,儘力平伏了自己的心情,推門而入,然後他看見了大丙子的圓臉,如山的禮品,血腥的地麵,被染紅的房柱,橫躺著丫環的亭子。

一個傳說的開始,往往就是痛苦地洗禮,即便多年之後,成為傳說的某人寧願以傳說換曾經。

片刻之後,李塵走出李府,穿過渭城最寬敞的長街,拐過深巷,走到一處兵器鋪之前已經存在,裡麵鑄造兵器的,是一個瞎子。瞎子鑄器,就像瘸子跳舞,因此極少有人會信,有人會來。

李塵卻不同,他生而知之,在許多方麵異於常人,當年他在渭城各處遊蕩路過這處時已經感受到眼前這座兵器鋪的不凡,如今李府被屠,於自己而言有養育之恩的李山身死,他能做的,隻剩下報仇。

隻是那些屠儘葉氏的人必定身手不凡,且人數不少,不論自己再怎樣厲害,以一敵百也絕不可能,此時他最需要的,便是鋒利無匹的可以出奇製勝的兵器。

推開麵前的木門,灰塵簌簌地自門弦上落下,李塵看向門後,一個瞎子正在錘製一柄劍。之所以李塵一眼便認出他是一個瞎子,是因為他的眼眸裡隻看得到一片白色。

瞎子並沒有回頭,卻停下手裡的方錘來,問“打造兵器?”

李塵因為葉氏被屠,心情極為悲憤,並不想多說,隻堅定地吐出一個字來,“劍。”

瞎子微斜過頭,竟燦然的笑了“去殺人?”

李塵依舊木無表情,“是。”

瞎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似乎要刻進皮膚裡,從身後牆上取下三十六柄劍來,扔進熔爐。按常理來說火焰該有所斂息,這處的火焰反而旺盛起來,瞬間吞沒那些長劍。瞎子的錘子隨之而起。

李塵來時已經猜出瞎子異於常人,此時瞎子的錘聲以及落錘的頻率落在李塵雙目雙耳中李塵才知道,自己依舊低估了瞎子。錘聲的叮咚堪比世間最美妙的音樂,使李塵如同沐浴在溫和的海洋裡,同時奇異地感覺出四周空氣的不同,在此時看來,空氣中多了許多奇異的光點,體內某處對於這些光點有著強烈的渴求。

李塵生而知之,記憶中有許多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從何而來的事情,初見那些光點,李塵便知道那是非修道者不能感應到的天地元氣。

在李塵的記憶裡,有一群人強大無比,甚至可以做到傳說中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那一群人,便是修道者。修道者的力量來源,似乎正是天地元氣。

李塵要報仇並且報仇的對象是數百名武藝高強的人,那麼他最需要的便是力量,為了力量,不論記憶力的事情是否正確,不論那些光點會對身體造成怎樣的傷害,他都決定攝取。

光點沒入皮膚,順著筋脈走遍全身,停留在胸腹一處奇異地空間裡。那處空間李塵當年剛出現意識的時候感應到過,之後便銷聲匿跡,如今攝取天地元氣,才終於重拾對那處空間的掌控。

瞎子摸了很久才摸到鐵錘,然後開始鑄劍,錘子敲擊劍的聲音同雨的滴聲一致,緊密而不紊亂,李塵聽著這敲擊聲,似感覺到周遭的一切都變得緩慢起來。

當年李塵生而知之,初生時曾有過這樣一種感覺,但在之後多年漸漸淡了。如今被敲擊聲又重新勾起了許多,甚至比當年都要強烈些,因為他看到了周遭空氣之中有一種淡而清晰的綠色光點。

似是李塵本就該修道,他初次看見這些光點就明白了這是什麼。

這是天地元氣。

而天地元氣就是力量,所以李塵將天地元氣儘力攝取了許多。雖然周遭天地元氣稀少的可憐,但李塵天賦猶如天賜,這些天地元氣已經是極大的養料。

天空中烏雲翻滾彙聚,齊至兵器鋪上方,最終降下一道粗比手臂的閃電,直落兵器鋪。

兵器鋪刹那間一分為二,瓦礫四麵飛揚,李塵被劈了個正著,顫抖不已;天空中最後一滴雨水浸入李塵腦中。

那是大道之水,涅體破境者,可得。

瞎子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依舊在鑄劍,此刻一麵劍鋒已成,天然被火熏烤而成的青綠色發著駭人的光。

李塵看著那柄劍在心裡默默讚歎一聲,問“從這裡到京城最快多長時間?”

瞎子說“以你的腳力應該是明天一早。”

李塵說“我有事要辦。”

“那就先辦事,再付價。”

李塵提劍,劍剛剛鑄成,甚至沒有浸入水中,此時李塵的手掌握著火紅的劍柄,彌漫著陣陣燒焦的輕煙。李塵卻似不知道,返身行步,漸行漸遠。

從渭城到京城要很遠,一山一水阻隔,山是大山,水是闊水。

李塵此刻急速前行,先前在兵器鋪內李塵聽雨破境,蒼天降劫,李塵卻報仇心切,根本沒有去顧殘留在體內驚慌逸散的閃電。

李塵知道自己如今有多強,因為他生而知之,見者而知。

不論看到什麼,都有一股意念告訴他,這是什麼,所以不過一見,他便知道自己如今的狀況。

他已經開始修道,或者早已經修道。

沉浮眾生間,浮於眾生上,是為浮生。

涅槃生死間,天劫百煉身,是為涅體。

厄難滿輪回,渡者脫輪回,是為渡厄。

觀天下,走世間,看世人,最終問道。

浮生,涅體,渡厄,問道。是為修道。

4

修道者隻有進入涅體境時起每破一境才會引來天劫,所以李塵已經涅體。

初修道而聽錘聲入涅體。修道第一話,神話。

修道之人講求境界,入門即為浮生,浮生三境,一境禦物,二境禦氣,三境浮生飛行。浮生之後就是涅體,此時登堂入室,涅體九境,每破一境便遭天劫,天劫之後,總有大道之水降下,但那大道之水往往在渡厄之後破境問道才能領悟些許。渡厄就是涅體之後的境界,問道,自然是在渡厄之後。

李塵此刻前行,勁風阻攔,因此速度大大減弱,李塵看著漸移的夕陽,再不願等到夜儘天明時候報仇。

浸入李塵體內的那一滴大道之水此刻在氣海內驚慌欲逃卻又無處可逃。就在此時,一道繁複的符文印入水滴內,水滴迅速蒸發,化為李塵體內的一部分,隨著血液流轉。

······

李塵的速度終於快了起來。

勁風雖然依舊繚繞,但勁風從李塵兩側穿過,更從背後推進李塵前行,李塵的速度越來越快,最終竟成為了一道黑線;過山過水。

夕陽終於無力地落下山頭,火紅的雲朵也漸漸燒儘,天空終於發黑,月光微弱,隻能無力的映在水麵上。

三百餘名黑袍人在黑夜的密林裡沉默前行,與黑夜纏繞,不分彼此,直至前方城門的影子漸漸清晰。

李塵在城門外盤膝坐著,孤城劍插在身前。他看著前方黑袍人的蒼白麵頰,變得越來越憤怒。此刻劍已經不再滾燙,甚至經過半夜前行風拂已經極為冰涼,想要再次滾燙起來,唯有鮮血。

那兵器鋪內的瞎子雖然是真正的瞎子,但他可以鑄劍,並且無論或有意或無意地助李塵破境重拾對天地元氣的掌控,那麼他便不可能是普通人,甚至在不普通的人裡麵也是不普通的,所以他鑄的劍也絕不可能是庸劍。

果然,那劍似乎感應到了主人的憤怒,開始輕微震顫,蓄勢待發。李塵之所以不出劍前行,是因為他不知道此時該怎麼用劍才能發揮出劍的最大威能。

而先前大道之水奇異地融入李塵的體內,大道之水高深莫測,李塵自然不可能全部領悟,但即便是一小部分,李塵依舊受益匪淺,所以李塵最終想明白了此時該怎麼用劍。

李塵伸出手掌,用修長的手指握住劍柄,輕輕從地麵拔了出來,就像在做一件妙不可言的事情。

對麵的黑袍人都是訓練有素的皇城禁衛,見過的死人很多,見過的殺人的人也很多,所以聞到了李塵身上的殺氣。

那殺氣滔天,令皇城禁衛都不敢妄動,隻是等待那個人的來臨,隻要進入這個圈子,他們有把握殺死對麵那個一定很強的少年。

他們沒有等到那個少年,他們等到了一把劍。

劍筆直的刺了出去,人卻還站在那裡。

劍的周身劍氣縱橫,隱隱現出另一把稍大些的劍來,呼嘯而至。

那劍本不是人間劍,劍氣本是世外劍氣,麵對世間人,有如切黃瓜。即便是麵對世間人中武藝最高的那一群,隻不過是皮厚些的黃瓜。

一根黃瓜。

兩根黃瓜。

七十七根黃瓜。

一劍斬去七十七人,於世間人來說,是很恐怖的戰績,對世外人來說,是最低級的戰績。對於李塵來說,他已經很滿意,卻不足夠。

因為屠李府的是三百個人。

皇城禁衛訓練有素,即便被那驚豔的一劍使得心神搖曳,多年的生死磨練依舊瞬間穩固心神,他們看著李塵告訴自己,殺了他,自己才能活。

李塵的劍摔落在地上。

他們看著李塵告訴自己,他現在手中沒有劍,要殺他,現在最好,他不過來,自己便過去。

所以二百多人衝了上去。

李塵沒有衝上去,他閉上了眼睛。在這般要緊的關頭,他隻是閉眼。神態恬靜。

然而他的腦海內並不如神態那般安靜。

他先前的一劍看似隻有一劍,卻幾乎耗儘了李塵體內不多的天地元氣,也就是道力。

然而敵人還有二百二十三個,李塵以為自己是打不過的,就在李塵有些黯然時,他突然多出了些想法。

他覺得,腦海裡的某些東西可以助自己殺人。

那是識海,那是識海中的念力。

所有的人都沒有去看已經落在地上的那柄劍,也就沒有注意到劍的顫抖。

所有的人都跨過了那柄劍,所以那柄劍安全了。

所以那柄劍起身,回旋而起。

又複演一次先前的震撼,隻是來臨的更加淬不及防。

依舊是七十七個。劍落在李塵的身前。

李塵彎下腰,撿起孤城劍,說“來。”

皇城禁衛果然來了。來得很快,死得更快。

卻終究是淹沒了李塵,李塵就在剩餘的不知幾何的人群裡揮劍。

沒有防守,隻有進攻。

5

李塵生而知之,對事件的任何事情都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覺,就像經曆了千次萬次,所以他一直很淡然。

直到看到李府的屍體時,他感覺到了心痛,最終看到李山瀟灑而去的身子時終於痛徹心扉。他想要把這些痛還給給他帶來痛的人。

他懼怕去死,因為他很不凡,不應該死的太快。

但是現在他不怕去死,隻要能斬足三百根黃瓜。

他在刀劍裡努力的閃避著,身形並不如何瀟灑,這不是舞劍,而是殺人,以及被殺,於是終於受了傷。

皇城禁衛信心大增,他果然還是人,隻要是人,他就會死,被砍死。

更多把刀劍湧了上來。李塵的眸光越來越亮,一聲厲嘯,一劍削去一名禁衛的手臂,同時手腕微轉,刺向自己胸口。

劍最終從手臂與胸口之間穿過,身後一個本想要從後攻擊的禁衛倒地。

李塵已經修道,即便如今道力殆儘依舊要比世俗普通高手強很多,所以從始自終都沒受過重傷。

李塵的精神還撐得住,也就是說,他還不很累,但終究累了。

所以揮劍的速度慢了一絲,隻是一絲,卻出現了許多破綻,很多劍砍向破綻處。

李塵依舊沒有擋,因為他堅信自己的劍要快很多,事實也確實如此。

他的劍在那些刀劍臨到自己身前的時候已經殺死了那些兵器的主人。

··············

李塵早就想到自己會贏,所以贏了之後並沒有欣喜,心頭的悶堵反而深了一層。

殺人的時候可以不去想一些事情,殺光之後,卻不得不想。

就在此時,城門大開,從內湧出一批軍隊,軍甲碰撞聲整齊一致,是都城的軍隊。

率領軍隊的是李雲,李雲的職位是都督,他自然認得那些黑袍人的身份,因此當他看到遍地的屍體時寒意如浪潮般湧上身體。

李塵提劍站著,氣喘不已,最終落地後躺。

6

在大秦都城的天牢地底,以玄鐵圍牆為鏈關押著一批人。這是大秦最隱秘的牢獄,稱為九玄獄。

九玄獄很少有人被關進來,而被關進來的人從沒有一個可以逃生,隻是等死一生。

九玄獄裡的犯人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陽光,因此當獄門處發出吱呀的聲響時,九玄裡眾多的犯人在各自的牢內掙紮,企盼陽光的降臨。

牢獄內喧嘩不已,卻無法衝開玄鐵之皮衝出地麵。然而這喧嘩卻又迅速消失,寂靜無聲。

牢門打開,十六個人押著一個青年進入牢裡獄裡的犯人都是曾在江湖上叱吒多年的人,他們自然認得那十六個人,因此,他們才震驚。

這個青年自然是李塵,他拖著沉重鐵鏈前行,本來低著的頭突然抬了起來,快樂地笑了笑。

因為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李山的性子極其灑脫,平生的遺憾想來就是沒有看到自己進入世外之地,李山死前應該並不痛苦,他所想的應該是讓自己也不會痛苦,那麼他便沒有理由再痛苦。

而他的這一笑在獄裡其他犯人看來實在有些恐懼。

他的琵琶骨被沉重的鐵鏈穿透,手上有挎著數百斤的鐵鏈,在此刻他居然還笑得出來,不得不令人驚懼以及佩服。

九玄獄裡已經很久沒有人笑了,多年不見光明,漸漸已經忘記了笑,忘記了說話;如今看到如此快樂的笑容,許多人都生澀的笑了笑,生澀到臉部的肌肉如同抽搐般跳動。

但他們的笑容並未持續多久,便再度黯淡,眸內含著隱怒。

在李塵抬頭笑時,一拳便綻在他的腦後,將李塵打趴在地;將李塵如狗一般拖進其中一個空牢。

十六名皇城禁衛出了獄,李塵緩慢轉身,看向上方的玄鐵之皮,又想起黑袍領袖的死,終於遏製不住自己的快樂,大笑不已。

九玄獄裡其他的人看著李塵,心想莫非那些人出手太狠,把他打傻了不成?

·················

一日後。

夜深而靜,贏仁在月光下看著手裡那柄李雲剛剛送來的劍,想了許多的事。

他是大秦的天子,然而大秦並不是自己的,因為大秦之後永遠有一座山,那座山雖然是大秦靠著的,卻也同時是壓著自己的,所以他聽到李雲震驚的將李塵提劍殺人三百的事情說完之後,動了一些曾經不敢想的心思。

深夜,贏仁帶著了兩名護衛出宮而去。

···············

地底的天地元氣極為稀薄,李塵的道力極難回複,因此李塵儘力嘗試回複腦海中的念力。

九玄獄的門在此時突然打開。

九玄獄中的人幾乎都在睡覺,門的吱呀聲攪了許多人的美夢,因此惱怒不已想要出聲罵人,然而在看到現出的那人的身影之後便再也罵不出了。

因為那人穿著繡著黃色金龍的長袍,那是皇袍。

贏仁並沒有看那些人,隻是映著火光在李雲的帶領下找到李塵。

李塵微笑著看著所謂當今天子。

贏仁說“我來給你一個機會。”

李塵問“什麼機會。”

贏仁說“活命的機會。”

李塵看向贏仁手中的劍,認出那是自己的孤城劍,“我想要看看我的劍。”

贏仁搖頭。

然而贏仁搖頭之時才發現眼前的事物漸漸變暗。

李塵伸手拂去劍上的血,沒有去看眼前的兩具屍體,盤膝坐下將劍橫於膝前。

他的時間很緊張。先前的那一劍雖然殺死李雲和贏仁,卻將自己好不容易恢複的念力揮霍了大半,自己要走出九玄獄,以那點念力卻是不夠的。

門外有兩名侍衛,他們筆直的站在那裡,猶如挺直的一棵樹,似乎萬年不倒。

然而一道劍影走過之後,他們的胸前詭異的多出一個不大的血洞,那處是心臟。

·····················

李塵的麵色略顯疲憊卻速度極快,隻是終究身體上的傷有些支持不住,夕陽從東入西暮色又至李塵才支持著身體進入渭城,然後看著李家大門站了很久又轉身去了兵器鋪。

瞎子依舊在看著火光,就像從來沒有變過。

李塵早就知道瞎子的不凡,當看到被天劫崩毀的房屋恢複如初甚至一點灰塵都沒有改變過,知道自己依舊是低估了瞎子的不凡。

李塵此時和來時的心境完全不同,聲音輕快,“前輩,我來還血。”

瞎子聽到李塵的聲音後皺了皺眉然後舒展開來,心想隻要劍還是那把劍,脾性實在沒什麼關係。

李塵出手極快,劍入心口之後眉間微蹙,冰涼的劍尖終於遇到心臟,挑破心臟的薄皮,一滴心血粘在劍尖上緩慢移出。

瞎子高興的笑了笑,麵前的火焰微微搖晃,想劍果然是一柄好劍。

瞎子本身是看不見劍的,而當他伸出食指時那滴血極為奇異地飄向他的手指,瞎子將那滴血扔進麵前的火焰,說“你應該知道我的神通。”

“什麼神通?”

瞎子心想我活了這麼大歲數從未見過如此無恥並且裝傻裝的如此自然的人,“我助你破境涅體難道還不夠?

李塵笑了笑說“本天才聽雨破鏡,道根極佳,你······”

瞎子麵部肌肉抽搐,氣極大跳,一手指向天空,霎時間烏雲彙聚,隱隱要再次下雨,“你再破個境給我看看!”

李塵看著瞎子,臉上漸現崇拜。

瞎子‘看’著李塵的崇拜說“拜我為師?”

李塵說“好。”

瞎子說“做我的弟子一定會苦。”

李塵說“苦,多吃些就習慣了。”

“你的兵器是劍,於修道者而言劍法本身是不重要的,一劍抵得過千劍萬劍便足夠了,所以我隻教你兩劍。一劍前斬,一劍逃命。半年之後,即可入世。

7

李塵說“我至今依舊不知道修道,或者道是什麼。”

瞎子說“你應該知道大秦有座山。”

李塵說“聽說時常贏錢?”

瞎子說“他就叫贏錢,這是世人都知道的一座山,而其實在這座山以及這片天地的修道者心裡也有一座山。”

李塵看瞎子時似乎隱隱看到了那一座山,半晌後嘲諷笑道“可惜這座山也不知道道是什麼,竟然用轉移注意力這種低微的把戲。”

瞎子臉上浮出很深的笑意,似很欣賞李塵的大膽,“我確實不知道道是什麼,而我之前說這座山的原因是,既然連這座山都不知道道是什麼,這世上除了天道自己,誰能知道道是什麼?”

李塵沉默,然後恭敬地對瞎子拜了一禮,“那麼,您應該知道我生而知之。”

瞎子說“自然知道。”

李塵說“你可知道我生而知之的事物?”

瞎子說“雖然有些難以想象,但想來不過是些濁人濁物。”

李塵問“那,羲皇劍是什麼?”

瞎子皺眉,劍似乎比自己想的還利些?

李塵極敏銳地捕捉到瞎子臉上閃過的一絲惘然,不再追溯自己先前的問題,說“既然想要知道就一定要先入道,那麼入道就是。隻是去那些聽起來實在有些裝逼的世外之地我卻是不願意的,請問師傅有沒有什麼其他的方法。”

瞎子說“劍自然是越利越好,修道者的磨劍石自然最好是修道者。世外之地也自然是最佳選擇。”

實際上瞎子的話不隻說給李塵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李塵問“世內沒有麼?”

瞎子說“世內有些。”

李塵說“那就好。”

瞎子說“那就先去易城,有個叫沈慢慢的人。他打折了一個叫小丙子的年輕人的腿。小丙子臉挺圓,像油蔥大餅那麼圓。”

李塵問“那,他真的該死。”

小丙子是大丙子的兒子,而大丙子是李府的管家,並且像油蔥大餅那麼圓的臉,除了丙子還有誰?

······

······

贏仁的死對易城來說實在是個好消息,如今贏仁既死,如果不動兵隻能說易城的將軍是傻子。

九玄獄裡的犯人被李塵放出去之後儘數去了易城,他們被關了很多年,對大秦痛恨不已,既有易城,不投才怪。

易城一件民居裡,一個臉極圓的書生在床上躺著,看著皺紋漸現正在縫紉婦人心痛不已,想不到自己過了成年之日後竟要母親照顧,甚至餘下大半生都要這樣度過。父親也有半年沒回來了,是不是因為太忙了些?

書生看了看自己的雙腿,有些失神的想起當年那個瞎子讓自己麵對柴刀與書卷選擇,如果可以重新再選,我寧願選擇柴刀。刀和道理相比刀總要有用些。

李塵此時背著劍出了渭城,劍從鞘內露出劍鳴清亮,似在宣告自己此次的入世。

易城在大秦北部,氣溫比渭城低了很多,至少,易城的雪已經厚厚的在屋上壓著。屋外房簷下的凹氹裡日漸突起冰棱。

小丙子看著窗外城內那棵聳天而立的奇異棗樹心想父親已經半年沒有回來,家裡的銀子日減少了,自己的腿日益惡化。天無絕人之路,但這條路不管怎麼看都不通啊!

夜裡月光落地無聲見雪而散,比平日夜裡實在明亮很多,何況易城是堪比都城富庶的商賈之城,燈火聚集耀眼,將冬天的嚴寒驅得蕩然無存反而平添些許古色。

城外月光下投了一片陰影,並非城牆,而是人的身影,一柄劍斜插在身後,人影未動,輕輕掠至城牆上,落地時如雪花般無聲,唯有人影再動飛掠入城後那兩隻腳印宣告有人做過如此奇異的事。

那人自然是李塵。

李塵從城牆掠至地麵抬頭時看了易城隨處可見的巨大棗樹,看著樹上的那一抹白色,又再度沉默地前行。

易城有座劍客山莊,山莊是天下第一商人沈慢慢的一隻手,山莊裡的諸多劍客是沈慢慢那隻手上牽著的狗。

劍客山莊內的劍客常年和劍打交道,相交莫逆,從李塵進城的那一刻起便感受到一股極其淩厲的劍氣使自己手中的寶劍都擬製不住一種興奮。所以劍客們走了出來。

李塵看著山莊裡的許多柄劍和劍客,微嘲笑道“果然是賤客。”

山莊裡的諸多劍客即便成為彆人的一隻狗變得下賤,卻依舊有些傲氣,聽到李塵嘲諷後憤怒的握起自己手裡的劍衝向李塵。

李塵漠然的看著那些劍客,提起手中的孤城劍反手斬了下去,一道劍光橫行,璀璨不已。

這就是瞎子教的那一劍。

8

那道劍光在劍客的瞳孔裡迅速放大,直至占據整個心神。

李塵再沒有去看前方的那些劍客,轉身複行,然後一片極其黑暗的陰影投在他的身上,漸漸吞噬他的身體與劍的光澤。

李塵看著這一抹陰影微微失神,想起瞎子曾說道本無形,那麼這一抹陰影又算什麼?

一抹極深的痛驚了李塵回神,李塵說“我來自渭城。”這一句話在彆人看來實在有些不知所以,但李塵知道,對於修行者來說,他們應該是聽得懂的。

身後的慘嚎聲漸起,先前李塵的那一劍看似平常,但其實是李塵蓄了極長時間的力才發出,何況那一招是瞎子的,所以一劍斷去了許多人的生機。

那道陰影聽到李塵的話後停止蔓延,然後漸漸散去。

················································

清晨沈慢慢聽到下屬驚慌不已的彙報後隻是平靜而漠然地說“那些屍體火化了就好,至於還活著的,他們既然選擇讓自己賤,就應該一直賤下去。”

劍客山莊被滅的消息傳得很快,傳至客棧,傳至妓院,中午時傳至易城東麵的一間小屋裡,小屋裡臉長得極圓的年輕人聽到母親的話後笑了笑,想我的一生哪裡是那些狗可以相抵的。小屋外是不過五步寬窄的小院,院門是不寬的木製小門,門是開著的,這樣小丙子可以看得見院外,小丙子看著院外剛來的那道隱隱有些熟悉的身影,想起父親的一月未歸,發現兩隻眼睛有些乾澀,於是低頭閉眼。

小丙子的母親也看見了門外的那道身影,驚慌地將兩隻手在身上擦了擦,走上前去叫道“少爺。”

李塵看著前麵衰老的婦人,想起自己家的大丙子,心想莫非大丙子不隻有這個家?

婦人似乎猜到李塵在想什麼,說“我不願去抹些脂粉之類的東西,所以看起來比大丙子大些。”

李塵問“小丙子呢?”

婦人說“在屋裡。”

李塵的視線穿過婦人看見了那張比油蔥大餅還要圓的臉。

丙子抬頭微笑著說“少爺好。”

李塵抬步進入院內,躊躇地看著他。

小丙子至此時終於確認了一直繚繞在自己心頭的想法,眼睛更乾澀了些,儘力壓下心頭的那一股悶堵,問“仇家是誰?”

李塵疑惑地看著他。小丙子說“父親這次臨走時說他半個月後會回來接我和母親去渭城,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年。我想,父親是不是來不了了?”

李塵想起李府裡那個臉極圓的管家,輕聲說“是。”

“仇家是誰?”

“大秦的國師。”

“那座山?”

“對。”

小丙子至此時心頭的悶堵已經湧上喉頭,不再說話,隻是不甘地看著自己的腿。

李塵說“你的腿我可以治好,但沈慢慢我現在打不過他,因為他似乎也是一座山。”

小丙子搖頭說“我知道,天下這麼大,有一兩座山總是難免的,不過既然是山,就總有塌的那一天,你把我的腿治好,那麼一切都好。”

臨行前瞎子告訴李塵,小丙子對世外之事的了解不遜於李塵,隻是李塵依舊沒有想到小丙子知道這麼多。而先前小丙子說是山總有塌的那一天,李塵認為那實在一句妙不可言的話語。

李塵想起臨行前瞎子的叮囑,說“瞎子讓我問你,現在,你選書卷,還是柴刀?”

小丙子的目光又看向天空,說“瞎子曾經說,有些時候,書卷和柴刀不是自己決定的,如今看來,是世道和實力決定的。實力,終究還是柴刀。”

渭城兵器鋪內,瞎子看著麵前跳躍著的火光輕笑道“我的眼光果然不差。”

可笑的是,他是個瞎子。

······

沈慢慢的境界即便在整個世外也是極高的,以他的境界隱隱感受得到來自渭城那席卷整個天地的神識,心頭自然一直有一抹畏懼。

沈慢慢的神識一直跟隨著李塵,因此他感應到了李塵和小丙子的離去,然後想明白了許多的事情。利劍的出世往往需要很長時間的磨礪,而他自己就是那一塊磨劍石。

沈慢慢不願意做一塊石頭,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死,所以他隻有一條路可以走努力修道,修至李塵一生都難以企及的高度,甚至,超過渭城的那個瞎子。

以沈慢慢如今的境界,早已不是努力苦修可以前行的,所以他最終出了易城,出了這片天地······

渭城的瞎子嘴角,眼角都勾起深深的嘲諷。

李塵捧著小丙子母親做的蔥油大餅,儘力把嘴長的大了些咬了上去,濃鬱的蔥香布滿舌尖,看著小丙子含糊不清地說“你的臉很圓,這個餅很香,大娘真的很厲害!”

小丙子聽到這句話後歪過頭想了很久,最終想明白了是什麼意思,圓臉霎時間變得通紅。

小丙子的母親在馬車裡一直很靜,一直不曾說話。

前麵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整齊一致,濺起煙塵,不久後團團圍住馬車和車外的兩個人。

為首的是一名書生,騎著一匹白色駿馬,吟唱道“滾滾紅塵路,蕭蕭隕莫山。”

李塵說“好詩,好濕。”

書生說“留下劍,人走。”

李塵說“留下馬,人走。”

書生微怔,微笑說道“馬在人在,馬亡人亡。”

李塵說“人在劍在,人亡劍亡。”

書生笑道“有新意。”

李塵問“修道者做山賊是不是很爽?”

書生擺了擺手說“個人愛好,個人愛好,倒是你,我記得修道者是不能殺人的吧。”

李塵說“規矩是人定的,而我恰恰和定規矩的那個人有些關係。”

書生看向李塵身後說“我知道你身後有座山,而我一生的目標正是那座山。”

李塵說“我的目標不是山。”

小丙子聽著兩人的談話一直不曾說話,但在心裡告訴自己,我的目標是頭頂無處不在卻無人知道所在的天。

李塵說“我的目標不是山。”

書生沉默,讓開李塵前行的路。

李塵拍了拍馬,馬搖著黑色的屁股走出了圈子,身後是馬車,然後是另一匹馬,馬上是小丙子······

不久後,書生趕著馬帶著腥風追了上來。

李塵說“我很不喜歡你,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我,要跟上來。”

書生說“他們殺了太多的人,自然要準備有一天被我殺掉。我雖然喜歡做山賊,但我不喜歡山賊。”

李塵至此時將纏在劍柄上的元氣撤去,輕笑道“隕莫山?”

9

世外有許多世人不知之地,其中有許多不可知之人,正如淩雲峰。

淩雲峰上,吳婉紗看著峰頂上積雪融身的老者跪地,飛雪層層飛舞落在吳婉紗肩頭。

峰頂上的老者似亙古未變,飛雪落在他的身上許多年間堆積成極厚的冰,卻在吳婉紗跪地時一瞬融化,老者輕問“下山?”

吳婉紗說“尋道。”

“那就去渭城。”

去渭城自然是去看瞎子,淩雲峰是穿插在雲霧之上的山峰,但與瞎子相比,自然還是瞎子要高很多。

易城與渭城實際上相隔很遠,遠到以李塵的修為也曾花了半月才從渭城到達易城。

李塵本身是不急的,小丙子的母親卻不知何故病得很重,咳聲不斷,甚至血絲幾度從嘴角溢下,臉上的皺紋也突然顯得更甚,皮膚日漸鬆弛了下來。

途徑三座城池,每座城內都有神醫,但神醫往往無錢不給醫,有錢不一定醫得好,因此沒有醫好。

小丙子看著馬車內日漸蒼老病重的母親,脾氣日漸暴躁,父親已經死了,難道母親也要走?父親既然已經死了,那自己怎麼能讓母親也死?

馬車裡的婦人已經知道大丙子不在了,婦人早已經覺察到大丙子多日不歸的異常,直至李塵上門和小丙子談了很長時間的話,小丙子在第二日開始練劍。

婦人捕捉到許多異常,那麼便沒有理由不知道發什麼什麼,想到那張圓臉自此消失在視線裡,婦人心口絞痛自此長病。他本身是不願意小丙子提劍的,那雙曾經捧書的手一旦提劍便不再乾淨了。可是小丙子的性情他自然是最清楚的,說了,不如不說,因此不說。因為不說,所以病重了許多。

在經過無數神醫的診斷後,小丙子終於確定,這世上除了渭城,再沒有可以治好母親的地方。

在小丙子的期盼裡,渭城的城門終於在某一日出現在視線裡。

丙子母親的命,瞎子留得住,丙子母親的病,瞎子即便是山也依舊沒有辦法。病的克星是藥,而據瞎子說,藥是一個人,正像山。

藥的行蹤不定,瞎子也隻是隱隱感覺到它在南方。

南方有海,海麵寬闊無際,丙子沒有修為便不可能度過無際大海。而以瞎子的神通讓丙子獲得修為自然是極其容易的。

丙子的身後有座山,有山護著他是死不了的,但尋藥的路途遙遠而渺茫,有些畜生是不認識山的。

隕莫山跪在兵器鋪前。

兵器鋪內的瞎子極不耐煩地說“我要的是利劍。”

隕莫山取出身後的劍在身前青石上以極快的速度打磨。

無論丙子的臉再怎樣圓,修道之路再如何奇異,瞎子所最愛的弟子依舊是李塵,所以瞎子為了保住李塵的命做了一把琴。琴上有些瞎子平日不願給彆人看的東西。

李塵進鋪後看到那把琴,而琴上又有李塵二字知道是為自己而打造,看著那個瞎子有了親他一口的衝動。

瞎子感受到李塵的目光,心裡開心麵上嚴肅,“你小子彆亂來。”

李塵突然卻突然想起瞎子整日泡在火旁既不洗澡又不刷牙,生起了極富喜感的慶幸感。

瞎子說“沈慢慢是留給丙子的,門口那個家夥悟性最低,看在你的麵子上我讓他磨劍,至今為止唯有你的劍還無處可磨。我為你尋了許多磨劍石。”

“磨劍石在哪裡?”

瞎子說“你應該聽過有個太監叫柳依依。”

李塵問“聽說很像女人?”

瞎子說“總之不是男人。”

李塵看著腳下的青石說“我想去看看李府。”

瞎子說“那就去看一看。”

然後李塵出門,門外隕莫山抬頭,看著李塵說“我很嫉妒你和丙子。”

李塵說“像我這麼運氣好的人很多人都很嫉妒。丙子的臉那麼圓,嫉妒也是應該的。”

隕莫山看著手裡的劍說“你說的有理。”

李府裡在李塵之前已經跪了兩個人,丙子本身是不想讓母親跪的,但母親的執拗更甚於他,丙子擔憂地想著不知道母親的身體還撐不撐得住。

10

李塵走出兵器鋪,穿過小巷,走上渭城最繁華的大街,依舊如同往日般遇人微笑。

街上的人惶急應笑,心頭憐憫不已。

李塵入府關門,同丙子一般跪在堂前。

丙子轉頭說“沒想到整個葉氏被屠。”

李塵說“所以殺人不夠,滅國才夠。”

丙子輕攙著母親起身,說“你比我強許多,當年我看不清書與刀的差彆。如今你既然還沒有選錯,那就不要錯。”

李塵抬頭說“我當然不會錯。”

丙子搖頭輕笑,“母親的病我去尋藥,尋藥回來之後再會。”

-----------------------------李塵在堂前跪了很久,久到丙子駕著馬車走出渭城。

李府極靜,微風惶急地繚繞在瓦上,一道血色突兀鑽出,在李塵以頭碰地的那一刻融入李塵的體內。

李塵以甚是緩慢地速度磕過三頭,起身走出李府。

進入李塵體內的是一顆血色圓珠,那血色深沉,甚至微微現出墨色,徘徊在李塵的氣海內,震得氣海晃動不已,李塵恍若未覺。

就在此時一道繁複符文卻突兀出現,是當日助李塵感悟大道之水的那一道符文。符文印入圓珠,圓珠微微震顫,最終靜了下來,隻是似有一個無奈而隱隱帶些畏懼的歎息聲響起。

······

······

李塵進入小巷推開兵器鋪的木門。一道極其微妙的感悟破入心頭,天空中烏雲彙聚,正是劫雲。

兵器鋪內的瞎子抬頭,但卻似俯瞰,令劫雲的彙聚停滯,然後消散。十六滴水珠自空中落下,懸在李塵身前。

十六滴水珠漸附在李塵的臉上滲了進去。

李塵睜開雙眼,驚奇地看向瞎子身後。

瞎子身後有個女人。

女人感受到李塵的目光,微微皺眉。

女人身上微有股芬芳,李塵走到瞎子身前時聞著這股芬芳竟有些熟悉,“好香。”

瞎子大窘,想不到自己的徒弟搭訕搭得毫無水平,真是丟自己的臉。

瞎子說“她叫吳婉紗。”

女人聽到李塵先前的話後眉皺得更深了些,問“敢問前輩,他就是您所說的道?”

瞎子說“這世上若有道,他便一定是道。”

吳婉紗說“師傅曾經說過,道本無形。”

瞎子笑道“你師傅與我說的話自然是我的更正確些。”

吳婉紗微微有些惱怒,旋即又想起瞎子說的本身就是事實,於是無話可說。

李塵說“雖說我有瞎子做師傅,並把大道之水奇異的感悟了些許,但我依舊不知道道是什麼。”

吳婉紗聽著這番話,想起自己體內至今未曾吸收絲毫的大道之水,看向瞎子說“那麼,我跟著他可好?”

瞎子老懷安慰“好,好。”

“但我要殺人,帶著女人總是不方便的。”

瞎子說“帶著女人不方便,但帶著她確實極其方便的。”

李塵問“她不是女人?”

瞎子說“他不是普通的女人。”

吳婉紗抱起李塵的琴出門等候。

在外磨劍的隕莫山依舊磨劍,未聞香粉佳人,青石光滑堅硬,劍已經磨去原先的劍鋒時,青石上沒有一絲痕跡。

吳婉紗出門之後看琴,琴是檀木製成的,因此有木香,琴弦卻是白色的,似是一根根長發。其實它本就是瞎子的長發,及一些瞎子的想法。

吳婉紗看著這把琴,下唇漸漸被咬出一道血痕,心想以我的修為,不知躲不躲得過山。

李塵開門走出兵器鋪,看到吳婉紗的神情說“雖然你長得很好看,但瞎子是看不見的。”也就是說,瞎子看不見你的好看,那麼你怎麼躲得過山?

隕莫山在李塵出門時終於抬頭說“其實我一直都想要和你說一件事情。”

李塵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隕莫山問“我一直都覺得你很熟悉。”

李塵看著隕莫山想了想說“我六歲那一年救過同樣六歲的乞丐。”

隕莫山笑了笑說“我六歲那年被同樣六歲的人救過。”

兩人目光相望,同時大笑,笑聲透著一股豪爽與開心。

而實際上兩人實在算不得豪爽的人。

李塵說“我要去都城。”

隕莫山笑著說“磨劍後,劍利時,再會。”

李塵看了看身後的劍說“劍利時,再會。”然後背著劍前行,吳婉紗抱著琴在身後尾隨。

瞎子是瞎子,自然看不到吳婉紗的美麗,隕莫山隻看得見劍,因此也看不到吳婉紗的美麗,唯有李塵看到了,卻似不知道吳婉紗的美麗,隻聞到那一股獨特的香味。

但他們看不到或不知道吳婉紗的美麗,彆人確實看的到的。

人身上的氣質十分玄妙,小丙子身上那一股氣質總令人想起油蔥大餅,藥鋪老板錢不錢總令人想起銅錢,吳婉紗令人想起的,是一朵花,寒人徹骨卻誘人不已的雪花。(關於錢不錢,詳見第一卷第二章)

既然不得不上,那就一定要賞,並且帶回家觀賞。

李塵和吳婉紗不過走到渭城城門口便被一乾人攔了下來。

這裡是渭城,李塵自然認得那些人,那是陳府的人。攔在李塵身前的是陳府少爺陳前奏。陳前奏兩隻眼睛如同蛇蠍般盯著李塵,目中的怨毒與幸災樂禍沒有絲毫掩飾。

李塵微皺起眉說“讓開。”

陳前奏對李塵頗有些驚懼,如今聽到李塵的話後隱隱生出一股自體內溢出的寒意,不願去看李塵,目光轉向吳婉紗,心裡的那一份驚懼終於被吳婉紗的美麗壓了下去,說“我要帶走她。”

李塵說“讓開。”

陳前奏聽著李塵漠然的聲音終於被撩起一股憤怒,伸出右手食指指向李塵說“你不要忘記,你現在已經不是渭城李山之子,你們葉氏的人已經全部死去,你莫要再囂張!”

路旁圍觀路人都皺了皺眉,李府在渭城口碑極好,如今葉氏被屠許多人都一直有些壓抑,如今聽到陳前奏不加掩飾的怨毒話語,都有些憤怒。但他們的憤怒沒有持續多久,便被震驚替代。

因為陳前奏跪在了地上。

李塵輕輕鬆開掰斷陳前奏食指的手說“葉氏,即便隻剩下我一個人,渭城,也還是葉氏的。至於女人,也是我的女人,誰都不能要她。”

吳婉紗聽到這句話後微皺了皺眉。

陳前奏以極其屈辱的姿勢跪在地上,對身後的下人吼道“殺了他,殺了他。”

11

在李塵離開渭城的這一日,渭城傳出許多聲慘嚎。

最終,渭城終究還是李府的。

·隕莫山在磨劍時一直在想一些事,比如自己為什麼努力執著成山,如果超過了山,又是什麼?

劍本身已經很明亮,因此當隕莫山身後來人時,劍上晃出一道身影。隕莫山回頭,然後看到了一張漂亮的臉。

這張臉是男人的臉。

他說“我叫布賤,這一次來想帶你走。”

隕莫山看著男人紫色的唇,然後果然在他的左臂上看到一團極其惡心的肉團,萎縮如山的起伏。

隕莫山看了看兵器鋪前的旗杆,說“旗杆斷,我就走。”

布賤也看向旗杆,看向旗杆上的段字,走過去用手指捏斷了旗杆。

隕莫山震驚的看著布賤。

這裡是渭城,渭城本身隻是一座小城,但渭城有一個瞎子在,所以渭城一直都在。瞎子護的住渭城,自然護得住自己一直住著的兵器鋪,如今有人敢折斷兵器鋪前的旗杆,並且瞎子沒有表達任何不滿,隕莫山自然震驚。

隕莫山問“你可知道這是誰的鋪子?”

“瞎子的。”

隕莫山再一次感到震驚。瞎子當然是瞎子,但有人敢在瞎子麵前直呼瞎子,隕莫山實在感到有些惘然。

布賤看到隕莫山神色的惘然,說“我是不如瞎子的,但我會把你教成另一個瞎子。”

隕莫山說“等一等。”

布賤微微皺眉,因為他想不明白隕莫山想要等什麼。

隕莫山什麼都沒有等到,於是他焦急的對兵器鋪內喊“喂————”

兵器鋪內依舊沒有絲毫的動靜,所以隕莫山想明白了許多的事情,對那個瞎子隱隱生出一種憤怒。

······

······

喊過幾聲後,隕莫山隨著布賤走了。

······

······

瞎子看著跳躍著的火光笑著,笑聲裡含著對許多人或者整個天下人的嘲笑。

······

······

隕莫山看著地麵有些暈眩,他從來沒有想到人力可以辦得到這一步,前一刻他的雙腳還穩穩地踏著兵器鋪前的青石,下一刻卻已經走在金黃的大漠裡,“這是什麼神通?”

“逃跑。”

隕莫山初聽這樣一個名字時感覺有些可笑,而再想時卻已經笑不出來,自己身前的這個男人境界無疑是自己見過最強的,但是他也是需要逃跑的。那麼讓他逃跑的人又該有多強?

“當然很強,這世上也隻有那個瞎子這麼強。”布賤開口道。

隕莫山疑惑而震驚的看向布賤,這世上竟有可以洞悉自己在想什麼的人。

隕莫山卻沒有開口,因為他的口已經做了一件事。

兩個人的前方出現了一座宏偉而奢華的城池,之所以說它奢華,是因為它的城牆是黃色的,並且並非是大漠隨處可見的黃沙的黃色,也不是黃銅那種暗淡而深沉的黃色,它是金黃色的。因為它本身就是金子做的。

隕莫山的嘴巴因為震撼不已而張得極大,布賤看到隕莫山這番模樣微皺了皺眉。

隕莫山卻沒有看到隕莫山的皺眉,這一座黃金做的城池已經徹底占領他的心神。

一陣大風自遠方襲來,卷著大漠裡鋪天蓋地的黃沙漫步過來。

隕莫山看著遠方襲來的大風,可惜的想著“可惜了這一座城池。”

因為隕莫山曾見過大漠的風的恐怖,大風彌漫而過,一座城池瞬間被撕裂並掩埋實在算不得什麼稀奇的事。

但隕莫山的可惜明顯有些多餘,因為風過,城還在。

布賤說“我的陽關,哪裡是這種小風可以摧毀的。”

似為了迎合布賤的話,陽關裡一陣微風拂過,一棵樹上的發黃樹葉落下。

12

大秦有位聲名遠揚的太監,他就是柳依依。

太監是一種十分奇怪的生物,他擁有男人的天性,比如好吃懶做以及好色,也擁有女人的天性,比如喜歡打扮得漂亮些。

對女人來說,太監是無害而有趣的,因此太後的起床更衣全部由柳依依負責。

李塵這一次的磨劍石是柳依依,但柳依依在皇城,皇城裡有數以萬計的高手,這天下間即便包括世外之地也應該不過幾人可以孤身潛入。

所以李塵決定先等一等。

都城比渭城繁華不知多少倍,客棧自然是不少的,但李塵不喜熱鬨,所以初入都城便買了一處宅院。

······

······

李塵看著吳婉紗苦笑道“師父臨行前說帶著你並不拖累,如今我實在看不出你的不拖累。”

吳婉紗說“在山上從沒有做過這種事情。”

李塵搖頭笑道“連做飯都不會些,你這個女人做的實在不太稱職。”

吳婉紗皺眉道“我不是普通的女人。”

李塵繼續笑道“但依舊是女人。”

吳婉紗微斜過頭想了想說“怎麼做?”

李塵將手中的柴扔進爐中,說“做是不必了,這次出門試劍後你便回山。”

吳婉紗怒道“前輩曾說若世間有道你便是道,我若不是為了道哪裡願意跟著你?”

爐中的火很大,因此飯的香味在兩個人的辯論之間溢散開來,或者說兩個人的爭論時間實在有些長。

李塵最終無奈的說“女人果然是世上最不講理的動物。”

吳婉紗說道“但現在我是占著理的。”

李塵說“女人果然也是史上最會講理的動物。”

吳婉紗說“那是因為我本身就是講道理的。”

李塵惱怒地說“吃飯!”

吳婉紗也有些惱怒,於是不再說話,隻是盛了一碗清粥後坐在桌前用湯匙胡亂攪著,心想自己在山上時誰敢這麼和自己說話?沒想到一下山就遇到這麼蠻不講理的人,而且自己還要跟著他。

李塵也惱怒的用湯匙胡亂攪著清粥,心想瞎子讓你跟著我時我本來以為帶個丫鬟也是好的,如今帶著這麼個女人既要受氣又要做丫鬟,真是忍無可忍。

“你······”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兩道聲音也同時戛然而止,目光緊緊對在一起。

“你先說。”兩道聲音再次同時響起,而後兩道目光同時移向自己身前的清粥。

李塵搖頭自嘲一笑說“你先說吧。”

吳婉紗想了想,將自己先前要說的話壓了下去,說道“柳依依在宮城裡許多年不出一步,宮城內侍衛諸多,雖不是修行者但人數奇多,何況宮城之外還有皇城。最重要的是瞎子前輩為你設定的磨劍石想來也是修道者,我又是不能出手的,你又怎麼能夠殺得了他?”

李塵說“他在宮裡而我在宮外當然是殺不了他的,但如果我進宮去或者他出宮來就簡單得多了。”

吳婉紗靜靜地看著他,知道他既然要說這樣一句話便已經想到怎樣實現這樣一句話。

李塵的目光投向北方的天空,那裡是渭城的天空,“我曾經在渭城讀過十幾年的書,所以會寫些詩詞。”

吳婉紗的眼眸微微亮了起來。

李塵問“磨墨會嗎?”

吳婉紗俏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如似熟不熟的桃子般的粉紅,窘迫的說“不會。”

李塵微愣了愣,說“我教你。”

吳婉紗也愣了愣,說“好啊。”

······

······

李塵買的宅院頗大,書房、灶房、待客廳各有一間。

書房裡,李塵提起毛筆蘸進硯台,毫尖奮力舔起黑色墨汁,又被李塵畫在紙上。

“悲依蘭花花總謝,瑟從風起不掩吟。

幾度滄桑蒼茫夜,冷月寂寞寂寥心。”

吳婉紗目光明亮,帶著些奇異光彩看著李塵。

李塵笑著說道“意境頗有些低了,但加上銀子買個第一名是一定足夠的。”

吳婉紗說“我在山上也讀過些書,但你的這一首詩卻比那些詩詞要強很多,所以你實在不必太謙虛。”

李塵笑道“這種傷春悲秋的詩詞女人當然是喜歡的,我若不是為了考試,絕不會承認這種詩詞出自我的手中。”

13

都城裡這幾日讀書人明顯多了起來,這預示今年的才子會試將要到來了,也預示著今年主持會試的陳福的好日子也要來了。

還有三天便是會考的日子,眼看著庫房裡的銀子越來越多,陳福真正明白了一個道理有錢,就有幸福。

近幾日上門來找自己的人越來越多,陳福對銀子的數量也越來越挑剔,同時也感受到了主持會試的難做。

管事推開陳大人書房的門,說道“大人,有個書生求見。”

陳福皺了皺眉,心想這幾日來找我的都是官宦之子,卻不知這書生又是誰?

管事靜站在那裡等候著陳大人的回複。

陳福說“見一見。”

來見陳福的是一個長得頗為清秀的書生,身後跟著一個琴童,琴童容貌秀麗,令陳福讚歎不已。

陳福平日在官場上察言觀色的本領早已經爐火純青,看出來者不是普通人,說道“公子是哪裡人?”

“渭城之人。”

渭城在世外是堪比世間宮城的存在,但世人是不知道渭城的奇異的,因此陳福聽到書生來自渭城時暗自舒了一口氣。所幸不是城中那些大人物的後輩,自己不必低眉順眼。

陳福問“看你的樣子想必是來參加會試的,既然是參加會試,不在自家好好溫習,來找本大人有什麼事情?”

書生從袖間取出一張紙,又從懷中取出一顆綠色圓珠,通體光滑耀眼。

陳福接過圓珠,又接過紙張,展開紙張時是一首詩。

“悲依蘭花花總謝,瑟從風起不掩吟。

幾度滄桑蒼茫夜,冷月寂寞寂寥心。”

陳福心道這一首詩倒也算上乘,可惜會試這種事情哪裡是按文采來講的,再加上天下動蕩,天子又在幾個月前被刺殺,如今的皇上不過是個幼童,不趁此時貪些,豈不後悔一生?這書生僅靠一張紙一顆珠子就想讓我通融,實在異想天開。

陳福將紙張放在桌上,又捧起綠色圓珠細看,麵色立即變得有些震驚。“夜明珠!”

書生道“這是我對大人的一番心意。”

陳福此時一心放在夜明珠上,根本沒有聽清楚書生的話,隻是在心中讚歎這個顆夜明珠的大小,沒想到世間竟有雞蛋般大小的夜明珠,若自己將它獻給太後,自己便可飛黃騰達。

半晌後陳福放下夜明珠大笑道“看公子相貌堂堂今年必可高中,還未請教公子大名。”

書生輕笑道“李塵。”

陳福讚歎道“好名字!”

李塵起身作揖說道“謝大人,小侄便不打擾大人休息了。”

陳福說道“賢侄言重了,你我一見如故,哪裡談得上打擾二字?”

吳婉紗實在受不了兩人小侄以及賢侄的稱呼,微蹙了蹙清淡而細長的柳葉眉。

······

······

李塵走出陳府門口時不知想到什麼,開心的笑了笑。

吳婉紗依舊覺得先前李塵和陳福的一見如故有些惡心,聽到李塵的笑聲後疑惑的看著他。

李塵說“秦,不久矣。”

吳婉紗感覺這句微透些書生酸味的話實在無趣,說道“俗世小國,有什麼可笑的?”

李塵看向吳婉紗說“我渭城李府葉氏幾十個人,就是死在這種俗世小國的手裡。”

吳婉紗皺眉問道“渭城裡既然有那一位在,葉氏怎麼可能被屠。”

李塵說“那時候他還不是我的師傅。”

吳婉紗再要開口時卻發現不知道怎麼開口,於是隻是略帶歉意的看著李塵。

李塵笑道“你記不記的我初見你時和你說過什麼話?”

14

“我初見你時說你身上有股芳香那是因為我一直覺得這股芳香有些熟悉,方才說到葉氏時,我終於明白這股熟悉來自何處。我母親和你身上的香味如出一轍。”

吳婉紗說道“我用的是我淩雲渡特有的香粉,味道怎麼可能和你的母親相同?”

李塵說道“我的父母,也是修道者。”

吳婉紗想了想說“柳依依死後,我可以帶你上山。”

李塵感激地說“謝謝。”

吳婉紗說“謝是不必的,但飯你是一定要做的。”吳婉紗說完這句話後竟調皮的笑了笑。

李塵看著在陽光下有些可愛的吳婉紗,突然有些不願意讓她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裡。

陳福是大秦的禮部侍郎,官職雖不是萬人之上,但平日在朝堂上經曆過許多大事,因此是足夠冷靜的,如今捧著這顆綠色夜明珠陳福難得的表現出他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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